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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七


  本才一點也不記得。嘴巴雖然不說,臉上卻露出茫然的神色來。

  一切都落在劉執成的目光裡,他暗暗歎口氣。

  可勤也是個聰明人,出來看到這種情形,便勸說:「人家大病初愈,你卻來考人家記憶。」

  本才卻問:「你們這幾天有沒有見過加樂?」

  兩人搖搖頭。

  「她仍住在王宅?」

  劉執成奇道:「本才,你應該最清楚王家的事。」

  本才不語。

  可勤說:「我還記得出版社七周年紀念請你設計宣傳海報,你無論如何不肯。」

  本才想起來,「有一個人在電話中滔滔不絕告訴我他的構思,唏,我頓時反感,這還叫我幹什麼,乾脆他來做好了。」

  劉執成訕訕說:「那人是我。」

  可勤拍手大笑,「哈哈哈。」

  本才十分尷尬,她說:「我去沖咖啡。」

  劉執成看著她的背影,「奇怪,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她身邊,吃飯開會通電話不下百來次,可是她對我一絲印象也無,我仍然是人海芸芸眾生中一名,連我名字也記不清。」

  可勤賠笑,「怪不得有些男生為求博取印象分,剛相識不由分說先把那女生痛駡一頓,好叫她刻骨銘心。」

  劉執成奇問:「真有這樣的惡棍?」

  殷可勤不出聲。她剛上班,第一次開會,就因小故叫劉執成嚴詞責備。

  當時她巴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哭完了好出來辭職。

  那次出醜叫她沒齒難忘,可是很明顯,劉執成本人卻已經忘懷。

  可勤不打算提醒他。

  之後,才發覺他是個熱誠坦白對下屬沒有架子會玩政治的上司。

  可是她一直有點忌憚他。

  這時,劉執成搖搖頭,「也許,我應知難而退。」

  旁人實在不便置評,故此可勤只有低下了頭。

  「咦,本才呢?」

  廚房不見人,這才發覺她躺在露臺上的籐椅子睡著了。

  劉執成說:「來,一、二、三。」與殷可勤二人抬起籐椅回到室內,替她蓋上毯子。

  「我們一起回公司吧。」

  本才半明半滅間聽見他們約好同時走,不禁寬慰。這兩個好人應當走在一起。

  第二天,本才對王振波說:「我想見見加爾。」

  王振波咳嗽一聲,「這件事,我也不想瞞你。」

  呵,這裡邊有什麼文章?

  「你最最瞭解加樂。」

  本才屏息聆聽。

  「本才,加樂,已經是另外一個人。」

  本才抬起頭來,「我沒聽懂。」

  「本才,」王振波吸進一口氣,「你離開加樂的身軀後,她並沒有變回她自己。」

  本才變色,「我不明白。」

  「換句話說,你蘇醒了,做回標本才,加樂卻沒有,她救醒之後,不再是王加樂,也不再是楊本才。」

  本才睜大雙眼。

  「本才,故事並沒有完結,現在,加樂成為第三個人。」

  本才握緊拳頭,額角沁出汗來,「振波,讓我見一見加樂。」

  「早該讓她見你,可是,她不願意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她有主張,她不認識你。」

  本才愣住。

  「我非常驚惶,覺得加樂這種現象一定有個解釋,可是不敢知會任何人。」

  本才跌坐在沙發。

  王振波困惑得無以復加,「本才,加樂現在是一個少女,自稱區志瑩。」

  「請介紹她給我認識。」

  「你可以到我處來嗎?」

  「就現在如何?」

  「好極了。」

  本才換好衣服,隨王振波出門。

  一路上王振波斷斷續續說他的感受。

  「會不會加樂本身似一張白紙,容易接收別人的思維……」

  「麗間卻並沒有覺察到,她在忙著籌備婚禮。」

  「志瑩,她十八歲,在一次車禍中身受重傷。」

  本才看看他,「也是昏迷不醒?」

  「不。」

  「情況究竟如何?」

  「你不會相信,本才,區志瑩已經辭世,器官也全部捐贈出去。」

  本才混身寒毛豎了起來。

  半晌她問:「區小姐幾時去世?」

  「同一間醫院,同一天。」

  「你查證過這件事?」

  「已經徹查清楚,我還見過區氏夫婦。」

  「他們有無相認?」

  「還沒有。」

  他倆到了王宅。

  才開門,就有一個人沖出來,停睛一看,是妖媚的陳百豐,手挽一件紅色長大衣,邊穿邊走,氣衝衝道:「王振波,你那女兒,是只妖精,我實在吃不消,我知難而退好了。」

  她瞪了本才一眼,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
  楊本才輕輕走進屋內,「加樂,加樂?」

  一想不對,那孩子現在並非加樂。

  她推開書房門,「志瑩,你在裡頭嗎?」

  書桌後邊坐著一個人,聞聲把旋轉椅霍一聲轉過來。

  不錯是王加樂。

  俏麗的小面孔,大眼睛,尖下巴,疑惑的神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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