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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六


  劉執成在車外向他們揮手。

  「謝謝你們。」

  可勤笑,「啊,一句謝就想了此恩怨,真沒那麼容易。」

  「那,做牛做馬可管用?」

  「倒不必,有十個八個俗而不堪的小說封面等著你來做才真。」

  本才伸出手臂,全手都是蜂巢似針孔,像資深癮君子,她連忙拉下衣袖。

  王振波感慨而放心,「總算救回來了,好歹出院了。」

  可是,為什麼至今未見過加樂?這是本才心中一個極大疑點。

  回到家,王振波掏出鎖匙開門,那日,陽光滿室,本才一進門便啊地一聲。

  原本空白的牆壁現在掛著那幾張失去的畫,原壁歸趙,本才雀躍。

  連殷可勤都忍不住問:「怎麼一回事,怎麼可能?」

  王振波笑笑,「我找到馬某,同他說了幾句話,他便把畫交出來。」

  可勤問:「你說些什麼?」

  「我只告訴他,這幾張喬治亞奧姬芙的花卉也算是名畫,自有轉手記錄,如拿不出單據,做賊贓論。」

  「他怎麼說?」

  「他說他怕屋內無人,畫會失去,故此暫時代為保管,直到屋主回家。」

  「畫一早買妥保險,是不是,本才?」

  本才不語,仰頭欣賞那幾幅畫,失而復得,真正高興,本才指的是她的生命。

  可勤看著她,「你好似不甚生氣?」

  本才坐下來,「可勤,去做茶來我們喝。」

  「馬上去。」

  本才微笑,解釋:「經過這次,發覺自己高大許多,再也不與小事計較。」

  王振波寬欣,「那多好。」

  本才伸了伸四肢,「謝謝你。」

  「不客氣。」

  「你付了贖金是嗎?」

  「總得給他運費。」

  本才笑了,有點訕訕,她沒帶眼識人,今日的羞愧是應得的。

  可勤捧著茶出來,訝異地說:「本才,我在你廚房裡找到七種茶葉,洋洋大觀。」

  本才立刻看著王振波,是他代辦的吧。

  那麼細心周到。

  本才終於問:「為什麼不見加樂,加樂好嗎?」

  「她如常。」

  「幾時帶她來我家?」

  「待你比較有精神的時候。」

  「明天可以嗎?」

  「我看看她有沒有時間。」

  語氣內有推搪因素,何故?

  王振波站起來,「本才,你休息吧,我先走一步。」

  他告辭了。本才心中隱隱覺得有事。

  殷可勤猶自不覺,「本才,我找到鵝肝醬,想不想吃一點?」

  「可勤,我累了。」

  「那麼,我送自己出去。」

  本才鬆口氣,緩緩走到自己的床邊,一頭栽下去。

  床鋪太久沒沾人氣,略有潮濕味道,但仍然熟悉地柔軟。

  看,只有床是她最忠心的朋友。

  敏感的本才覺察到王振波對她的態度有微妙的變化,他仍然處處為她著想,體貼入微,但是同以前已有不同。

  與他做加樂的時候,無異有段距離。

  那段時間,她即是他,他也就是她。

  電話鈴響,本才不想去聽。

  「本才,你已回家?我是柏亮,有事商量。」

  什麼,他還敢打電話來?本才不由得笑出來。

  百密一疏,電話號碼沒有更改,被馬柏亮有機可乘。

  下午,看護來了,叮囑她幾件事。

  「楊小姐,多出去走走,一個人呆在家中不好。」

  「不是叫我多休息嗎?」

  「你眼睛有點憂鬱。」

  「什麼都瞞不過你。」

  「工作是最佳精神寄託。」

  「那我明日便開始作畫。」

  本才自覺語氣冷漠,言不由衷。

  「是否蘇醒之後感覺到反高潮的低落?許多病人在痊癒後才覺得抑鬱,因為親友都回去做正經事了,不再擁攝著病人。」

  本才苦笑,「又不幸被你言中。」

  「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纏住男朋友不放,造成他壓力,叫他為難。」

  「是。」本才微笑,這些她都懂得。

  看護好心一如老友。

  她接著:「這間公寓多麼奇突,坦蕩蕩,太君子了。」

  然後約定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再來。

  一連幾天,劉執成與殷可勤同時來探訪她。

  本才問:「出版社好嗎,生意如何?」

  可勤笑,「自本才口中聽到生意二字十分突兀。」

  劉執成回答:「形勢低迷,大家都在等新的暢銷書大作家出現。」

  可勤笑,「需年輕貌美,身段姣好,氣質幽雅,才思敏捷,天才橫溢,而且工作態度嚴謹勤奮,每年著優秀長篇小說十五套。」

  「嘩,但願你有日夢想成真。」

  劉執成笑,「生意目前還可以維持。」

  可勤在廚房忙做午餐,他與本才閒聊。

  「去年出版社搞晚會,你就喝得比較多,那天由我送你回家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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