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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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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又帶她到書房,無形中參觀了半間屋子。 書房極其寬敞,屋頂鑲一片玻璃,斜斜降下,李平抬頭,問:「晚上豈不是看得到一天的星?」 夏彭年沒有回答。 她聽到悠揚的音樂,女歌手苦細遊絲,溫柔靡麗地唱:冬日吹來一陣春風,拂動心底一片死水,你為我留下一篇春的詩,盡在不言中,可是命運偏好捉弄…… 李平側著耳朵,微笑說:「鄧麗君。」 夏彭年說:「我一直奇怪,一個人,怎麼可能有那麼美妙的聲線。」 「你不覺得歌詞過時嘛?」李平意外。 「喜歡聽就不覺老套。」 「你怎麼會喜歡國語流行曲。」 李平大惑不解,「你不是在美國長大的嗎。」 「念大學的時候,同學全體擁有時代曲錄音帶,在異鄉聽得多,刻骨銘心。」 「真沒想到。」李平喜悅的說。 夏彭年也有點訝異,他竟與李平談起時代曲來,本來他還擔心同她沒有說話題材。 「你覺得西洋熱門音樂如何?」他問。 「我喜歡一個叫皮禮士利的人。」 「什麼!」 「雖然他已故世長久,但每次聽他唱歌,總覺得腳癢癢,想聞歌起舞,我想,世上能有多少事令我們高興得想跳舞呢,由此可見,他是好的。」 夏彭年十分震驚,「李平,你懂得音樂。」 「在內地,我一星期學兩次小提琴。」李平靦腆的告訴他。 夏彭年忍不住說:「太好了,幾時我們合奏一曲。」 李平睜大眼,「你也彈琴?」 「不過程度很差。」 「你玩什麼?」 「你呢,你先說,梁祝?」 「梁祝固然悅耳,惜全無西樂味道,用梵啞鈴演繹中國小調,雖說靈巧,本義全失。」 夏彭年呆呆的看著她。 李平問:「你的琴呢?」 她的生命力恢復了,在書房中央轉一個圈,佻皮地打量環境,「不過我也肯定生疏得不像話了。」 夏彭年小心翼翼,控制著情緒說:「琴不在這裡,改天我帶過來.讓你練習。」 李平有點無奈,有點唏噓,「哪裡騰得出時間。」 夏彭年說:「事在人為。」 她怔怔地看著他.終於說:「我要走了。」 「我送你」 「可以借用電話嗎。」 「你在這裡打好了,我到客廳等你。」 李平猶疑地看著玻璃屋頂,「不會漏水?」 夏彭年微笑,「絕不,我蓋的房子,我保證。」他退出去。 李平獨自在書房發了一會兒呆,才拿起電話。 她打到幼稚園去找卓敏。 「下課沒有?」 「有什麼事,小姐。」 「我來接你,有事同你商量。」 「好,我等你。」 李平掛上電話,走出客廳。 夏彭年已經準備好,「請問到什麼地方去?」 「去找朋友。」李平說出地址。 夏彭年有點為難,他完全不認識那些路名,只得冒險闖一闖。 他問李平,「你明天能否出來?」 李平飛快的答:「我可以。」 夏彭年見她回答那麼快,天真而率直,絲毫不耍手段,異樣感動。 「明天,我們去跳舞,你會跳舞嗎?」 李平點點頭,「吉他巴與華爾茲都會。」 「太好了!」 走到門口,鄰居洋童正在踢球,一腳把球飛到李平身邊,李平就勢拾起。 小孩問她道歉,問她要回皮球,李平說:「沒關係,不要緊。」 英語發音準得讓夏彭年側目。 在車中,他們沒有談話,夏彭年出盡眼力認路,皇天不負苦心人,終於被他找到彎裡彎山裡山的地點。 卓敏在幼稚園門口等她。 夏彭年說:「明晚給我電話。」 李平點點頭。 「自己當心。」 李平向他揮揮手,車子去了。 卓敏目定口呆,這是誰?李平怎麼同他在一起,況且兩人眉目間有著太多的默契,卓敏忽然想直四個字:如膠如漆。 卓敏深深吃驚,不由自主地瞪著李平。 李平拉一拉她的手,「可以下班了嗎?」 看到卓敏臉上打著一萬個為什麼的符號,不禁嗤一聲笑出來。 卓敏有點慍意,「好笑嗎,這可不是笑的事情。」 李平只得低下頭。 「這人是誰,你當心牛脾氣的王羨明宰掉他。」 李平大眼睛裡閃過一絲憂慮,她知道卓敏沒有誇張,她們兩個人都太過瞭解羨明。 「你們之間出了毛病?」 李平握緊拳頭,衝口而出:「卓敏,我不想同羨明結婚。」 卓敏張大嘴巴,「你瘋了。」 「我不能嫁給他。」 「到這種時候才反悔?人家酒席都訂好,這一兩日就要發貼子,你才說嫁不得?」 李平出了一額的汗,神情是緊張的亢奮的,但語氣卻平靜:「我已經決定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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