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天堂一樣 | 上頁 下頁


  甘姐看著她,「你自己決定。」

  「在倫敦那樣陰暗城市,有什麼可做。」

  「等男朋友回家。」

  以瑪訕笑,「我也猜想如此。」

  「還有一座大英博物館,有人客帶來一座羅薩泰石碑仿製品給我當紙鎮,十分精緻。」

  以瑪訕笑,「何其風雅。」

  「若干客人可算風流人物。」

  以瑪問:「去,還是不去?」

  甘姐笑,「記得用安全套,其餘,不是問題。」

  袁姐忽然說:「去一個星期吧。」

  「也好,今晚對他說。」

  「一位余先生急找。」

  「對不起,」以瑪答:「這兩天我要應付大考。」

  「讓我們應酬他。」

  以瑪回學校上課,放學已是傍晚。

  回到公寓門口,管理員趨近,「王小姐,有人在停車場等你。」

  「誰?」

  「沒見過,等了好幾個鐘頭,每次趕他,他都付我一百元小費,叫我買咖啡喝。」

  以瑪走到停車場一看,卻是阿滿。

  以瑪一驚,「你盯我梢,跟蹤到我家,你不但太心急,你壞了規矩。」

  阿滿卻不生氣,甘受責備。

  「回去吧,稍後我會赴約。」

  「以瑪,」他喚她真名。

  以瑪雙膝發軟,「你想怎樣?」

  他擁抱她,「喲,你的心跳很厲害,為什麼?」

  她索性答:「那當然因為你是一個叫我心跳的男子。」

  阿滿高興,「你灌我迷湯。」

  以瑪不出聲。

  「請我上樓喝咖啡。」

  「不可以。」

  「那我賴在這裡不走,你叫警察好了。」

  「蝸居地方淺窄,淩亂不堪。」

  「我不相信。」

  以瑪拗他不過,只得說:「一杯咖啡。」

  他握著她手,跟她上樓。

  門一打開,他嘩哈一聲,歡喜到極點,原來公寓果真極小極亂,四周圍都是書報雜誌,兩具電腦熒幕閃閃生光,吃剩的麵食雖然已經發黴,瓶子卻不忘插著雪白芬芳的玉簪花。

  「呵,這地方同你人一般可愛。」

  以瑪無奈,他們總是如此:喜歡之際,什麼都是好的。

  以瑪把舊沙發上衣物書籍撥開一角,「請坐。」

  「你在讀書?」

  以瑪邊做咖啡邊反問:「你不信?」

  「也好,讀好幫我做生意。」

  以瑪見他越說越遠,暗暗籲出一口氣。

  她有一盒甘姐送來的甜圈餅,在微波爐裡烤香,取出招待阿滿,他是她第一個找上門的客人。

  「嘩。」阿滿忍不住吃下整整兩個。

  他絮絮說著打算把以瑪收做情婦的細節。

  生意人無論做什麼都是一盤數字。

  以瑪一直微微笑。

  終於她說:「我可以陪你三天。」

  他靜下來,「搭飛機就要兩天。」

  「那麼——一個星期。」

  「你怕什麼?」

  以瑪不回答。

  「有期望就有失望,可是這樣?」

  以瑪看著這個聰敏的異國人。

  「是什麼人叫你如此失望?」

  以瑪鼻酸。

  「是一個男人?」他不置信,「有男人離棄你?我不相信,他嫌你什麼?」

  以瑪實在忍不住,她嗚咽:「嫌我一貧如洗,身無分文。」

  阿滿大吃一驚,出身富戶,又是獨子的他,不相信世上會有男子嫌女方家貧。

  他把她緊緊擁在懷中,「可憐的唐心,不要怕,我富有。」

  以瑪把臉埋在他強壯的腋窩裡,深深嗅他的氣息,忽然之間,她內心略略好過,偷偷流下眼淚。

  她應允跟埃及人到英倫小住。

  她向主任講師告假。

  那頭髮似銀絲的老人說:「你去倫敦?可否托你帶一封信件到倫大電機工程科?」

  以瑪納罕,有什麼是不能郵遞或電傳的呢。

  「我準備好了,你下午來取,拜託你。」

  「沒問題。」

  「收件人是我的一個徒兒,他叫植銳。」

  以瑪點點頭。

  下午,她自主任秘書那裡接到一隻A四大小的淡黃色馬尼拉信封,她珍重地收到手提行李裡。

  阿滿寸步不離接她放學。

  他採取人盯人政策,成功與否,就看這幾天。

  他同她說:「請把你身世告訴我。」

  以瑪不語。

  「傾訴出來,心裡好過些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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