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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


  聲音自另一輛車子裡發出來。

  展航對筆臻說:「你等我一等。」

  他走近那輛大車,對方把車窗打開。

  展航看到一張蒼白的面孔,雙下巴,腫眼泡,這名女子看上去疲倦憔悴,是什麼人?

  「呵,你不認得我了。」

  展航不想無禮,搜索枯腸,就是不知道她是誰。

  「展航,別來無恙,你比起兩年前更高大漂亮。」

  語氣的確有點熟。

  那女子見他還是想不起來,只得喀然說:「再見。」

  展航也說:「再見。」

  他回到車上。

  筆臻迅速把車駛走。

  「那是誰?」

  「不知道,她認得我,會是母親的朋友嗎,幸虧沒罵人。」

  「警察不是抄下她資料嗎?」

  三曰提醒展航,立刻取出查看。

  他呆住。

  「究竟是誰?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為什麼不說話?」

  展航不相信眼睛,字條上寫著段福棋三個字。

  「仍然毫無頭緒?」

  車子駛到家門,于太太與展翹已經站在門口等。

  「唉呀,急壞人,到什麼地方去了?」

  「車頭燈怎麼啦?」

  筆臻把方才的情況形容一通。

  于太太懊悔,「早知不叫你去買冰淇淋。」

  「冰淇淋在哪裡?」

  「這裡。」

  「哎?都融成糖漿了。」

  「噓,看展航,面色大變,去休息吧。」

  展航靜靜回房去,關上門。

  展翹對筆臻說:「他就是那樣喜怒無常,請勿見怪。」

  筆臻說:「我不覺得。」

  于太太問:「對方司機是個怎麼樣的人?」

  「是一中年婦女。」

  中年女子?不不不,她是段福棋。

  展航把她過去的照片取出細看,那女人沒有一點象她,但明明又是她。

  難怪互聯網上一點消息都沒有,即使是展航本人,面對面三十分鐘,還沒有把她認出來。

  有人敲門,展航把照片都收起來。

  于太太進來,「猜一猜今晚誰打電話來。」

  「媽,且不猜謎,我有問題。」

  「你先講吧。」

  「媽媽,是什麼令一個女人突然衰老?」

  于太太沉默一會兒,「你看我這幾年老多少便明白了。」

  「不不,媽媽你仍然漂亮。」

  「女人最怕感情突變。」

  「還有呢?」

  「環境也有影響,不自愛:吸毒、酗酒、日夜顛倒,一下子就變殘花敗柳。」

  呵,這些毛病,大抵段福棋都犯齊了。

  「還有,性情不夠豁達的話,凡事怨懟,沮喪牢騷多多,全世界那是敵人,忿恨不堪,簡直會變成女王。」

  展航不禁笑出來。

  「總要開心,自得其樂,你說是不是。」

  展航拼命點頭。

  于太太凝視他,「是誰突然衰老?」

  「啊,」展航反應極快,「我不過是對這個現象好奇。」

  于太太十分有深意地說:「或者,你認識人家的時候,她已經不小了,出來混的某種女子,都愛瞞歲數,因為在那種場合,越是年輕,越是受歡迎。」

  也有可能。

  「不必唏噓了,別冷落客人,出來陪小臻聊天。」

  「對,媽媽,剛才你說,誰打電話來?」

  于太太想一會兒,沮喪地答:「竟忘了,你看,我何止衰老,都患上癡呆症了。」

  展航連忙握緊母親的手。

  那個晚上他獨自沉思。

  終於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她的地址。

  原來她還在本市,也許根本一直沒有離開過,也許。兜了無數圈子,又回來了。

  他想像從前那樣,騎腳踏出去,可是外頭正淅瀝地下著大雨,疊著一堆堆濕雪。

  這也難不倒他,只不過忽然之間他添增了顧慮,找到了藉口,他不想在這種時候出去。

  展航很明白,他對她,心底那一朵火焰,已經熄滅,他已獲得釋放。

  換句話說,他不再迷戀這個人。

  雖然如此,第二天一早他就起來了,穿上寒衣,下樓來,發覺展翅比他更早,正在廚房打點。

  展航說:「你變得乖巧伶俐。」

  展翹笑,「你何嘗不是。」

  「父親有知,一定會覺得安慰。」

  「他想必知道。」

  展航輕輕問:「你也快結婚了吧?」

  「你看怎麼樣,樂觀嗎?」

  「百份百看好。」

  展翹也問:「你可有對象?」

  「我陪伴母親。」

  展翹點頭,「你一早就那樣說。」

  展航穿上外套。

  展翹嘮叨,「又去哪裡,外頭銀色世界,不如等大家都起來了一起打雪仗。」

  「我一小時必返,等我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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