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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


  母女上了飛機,英維智問他:「我送你一程,可願參觀英氏花圃?」

  展航有點好奇,於是說:「我有一個愛花的朋友——」

  英氏立刻明白,哈哈笑。「請她一起來,我們這就去接她。」

  他把手提電話交在展航手中。

  其人磊落、大方、開揚,有點像父親。

  玉枝剛剛在家,約好在門口等。

  她上車時興奮極了。「我最喜歡花卉。」

  農場規模甚大,一畝畝地整齊地種著各式花樹果樹,溫室是最精彩部分。

  英氏說:「實際點說,花農也是農夫。」

  有一間玻璃溫室裡空氣燠熱潮濕,一如熱帶雨林,鮮豔的奇花異卉,開得像碗口大,整室洋溢著不可置信的香氣。

  展航詫異了,難怪母親會喜歡這個人,多麼精彩的職業。

  只聽得玉枝問:「英先生,你可是植物學者?」

  「不,」英氏笑。「我家三代務農,不過,我的兩位總管都有植物學文憑。」

  只能匆匆走馬看花,已經歎為觀止。

  臨走玉枝挑了兩盆牡丹花。

  「你呢,展航?」

  「可有毋忘我?」

  英氏立刻叫夥計找來兩盆毋忘我。

  他派司機送他們返市區。

  在回程上,展航取笑玉枝。「你真俗氣。」

  玉枝微笑。「你知道什麼,我送老人家。」

  「毋忘我送給你。」

  「呵,展航,謝謝你。」

  「不用客氣。」

  到了家,他們下車,玉枝問:「那和氣的英先生是什麼人?」

  「家母的朋友。」

  世人聰明的居多,玉枝一聽即明,十分寬慰。「那多好。」

  「你們都認為是好事?」

  「當然。」

  「真奇怪。」

  「展航,到了秋季,你與姊姊都上大學,在家時候少之又少,請問伯母可以做些什麼,天天抱著小貓小狗看電視長劇嗎?找個人說話都不容易,當然是有伴的好。」

  「那人會欺騙她嗎?」展航說出心事。

  「你不是希祈每一段感情都有十全十美的結局吧?」

  「我不至於那麼天真。」

  「放心,你媽媽會照顧自己。」

  「玉枝,你是何等開通大方。」

  玉枝笑嘻嘻。「說別人的事,最方便不過。」

  第二天清晨,母親的電話來報平安。「已經見過嬰兒,小是小一點,可是十分精靈。」

  「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只叫他弟弟,尚未命名。」

  「弟弟不是我嗎?」

  「有更小的出生,你的昵稱只好讓一讓。」

  展航無限欷歔,呵,他是過時老大的弟弟。

  他又問:「大嫂身體可好?」

  「正在休養,你放心。」

  母親不欲多講,看樣子忙得不可開交,要趕去照顧幼兒,這是一個十多雙手爭著擁撮的孩子,十分幸運。

  展航覺得寂寞,屋裡只剩他一人,時間過得真慢,黃昏放學回來,坐半天也未到七點鐘。

  某人與他有同感,英維智來看他。

  「母親有消息嗎?」

  展航意外,原來她還沒有與男友聯絡。

  展航有點同情英氏。「她剛到,在臺北轉機,相當疲倦,過一、兩日想會找你。」

  英氏隔一會兒說:「聽不到她的笑語聲,恍然若失。」

  說得好不真摯,一點不覺肉麻。

  「展航,你不喜歡我吧。」

  展航咳嗽一聲。「不,不是你。」

  他微笑。「對事,不對人,可是這樣?無論誰想來搶走你的母親,你都會反感。」

  「對。」

  兩個人都笑了。

  沒想到母親不在,他們的距離反而拉近。

  「展航,讓我講明心事:我從未奢望代替你父親的位置,我只希望成為你的朋友。」

  展航有點感動,但仍然不出聲。

  他伸出手來,像一隻小蒲扇,展航與他緊緊一握。

  剛在這時,他的手提電話響了,他眉開眼笑,如獲至寶地接聽。

  展航相信這個號碼由他母親專用,所以電話一響英維智便知道是什麼人,他待她的確周到體貼。

  他說了兩句便掛斷,並無情話綿綿,與女伴關係正常和平。

  「是你媽媽。」

  展航點點頭。

  「她說會多住幾天,展航,把你的女友約出來,我們去釣魚。」

  真沒想到玉枝會雀躍答允。

  他們乘一種叫水鴨的水上飛機到離島,然後駕船到岸邊垂釣。

  展航詫異地說:「我可以看到魚游來遊去,可用網撈起,用手捉也行。」

  玉枝說:「等魚上鉤是一種樂趣。」

  「有點殘忍。」

  她笑。「你可用直。」

  他們在聊天之際,英維智已經釣了好幾條大魚。

  傍晚,他們回到農莊,有人笑著迎出來,英維智忙著介紹。

  「我大兒文銳,二兒文佳,還有他們的孩子小健、小波,來,別客氣,隨便坐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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