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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這一切難道不是為了她。

  「她老了,已經胡塗,她不知道要的是什麼,我是她唯一親人,我可以簽字叫她做手術。」

  求真反感之極,「你想擺佈她。」

  「這一切均為她好,你不會以為我想害她吧?」

  求真嗅到魚腥氣,這裡邊有文章。

  「卜小姐,我勸你不要干涉我們之間的事。」

  求真看他一眼,一言不發,離去。

  她思考了一個晚上,第二天,她同小郭說:「你有無徒兒,門生,助手?」

  「你找他們幹什麼?」

  「我想徹查列嘉輝。」

  「老原幾時與他們見面?」

  「且不忙這個。」

  「求真,速叫老原見了他們,了結此案,大家可以心安理得退休。」

  求真異常固執,「沒有熟人?」

  小郭歎氣,「我介紹侄孫給你。」

  「呵,是小小郭,感情好。」

  「求真,不必節外生枝了。這一對情侶的遭遇十分妖異,別忘記列嘉輝是個一百二十歲的老人精,詭計多端,你可能不是他對手。」

  「我不是要與他鬥,請放心。」

  「掀他隱私,便是他敵人。」

  「我會小心。」

  小郭又長歎一聲。

  小小郭上門來的時候,求真在沙發上盹著了。

  門鈴響到第三下,她才掙扎著睜開雙眼。

  她苦笑,從前,一聽到風吹草動,立刻可以跳起來。

  從前,從前還打老虎呢,最殘忍便是說到從前。

  拉開門,她嚇一跳,門外站著的少年人,同小郭如一個印子印出來。

  呵,歲月如流,他大哥的孫子都這麼大了。

  「卜太太,」他脫下帽子,「我叫郭晴。」

  「請進來,」求真一邊糾正他,「我是卜女士。」

  小子大概以為女性到了那個年紀,太太小姐女士也無甚分別,故此沒有道歉。

  求真原諒他,「郭晴,你替我去查這個人的私生活。」她把列嘉輝的照片及地址給他。

  「容易。」郭晴笑嘻嘻。

  求真忽然問:「郭大偵探是你什麼人?」

  「他是我祖父的弟弟。」

  「你叫他什麼?」

  「叔公。」

  「你叔公叫什麼名字。」

  年輕人剛欲張嘴,忽然醒悟,眼睛閃出慧黠神色來,「他沒同你說?」

  求真氣結。

  郭晴接著說:「他也沒跟我說。」

  求真奸計失敗,一無所獲,惱羞成怒,攆走他:「去!去!限你二十四小時之內做報告出來。」

  郭晴聽見大門「膨」一聲在他身後關上。

  「唏,」他自言自語,「年紀那麼大火氣仍然不減,可想當年是如何火爆,難怪做老小姐。」

  幸虧蔔求真沒聽見。

  她正在唏噓,有兒大得快,一晃眼已是個少年人,沒有子,有侄也一樣,小郭找到承繼人,不愁寂寞。

  蔔求真就沒那麼幸運了。

  她閉目養神。

  下午,列嘉輝找她:「卜女士,你替我約了原醫生沒有?」

  她很客氣地說:「我想你弄錯了,列先生,我並非你的雇員,我不會提供服務。」

  「你不是郭先生的夥計?」

  「我只是郭先生的朋友。」

  列嘉輝一愣,到底有他的風度,沒有多話,只說:「那我找郭先生辦交涉。」

  「最好不過,再見。」

  過一刻,小郭找求真。

  「求真,列嘉輝催我,我已代他約了老原後日下午見面。」

  求真不語。

  「求真,我不過是扮演中間人角色。」

  「許紅梅並不願意回復青春。」

  小郭答:「老實說,我也不願,重頭再來,歷劫紅塵,苦不堪言。」

  「你也這麼想?我還以為做男人容易些。」

  小郭奇道:「我卻一向認為女人好做。」

  「讓我這樣說,要做得好,男女都不易。」

  小郭笑了,「屆時,你要不要來?」

  「我當然來。」

  「求真,看樣子你又找到特稿題材了。」

  第二天傍晚,年輕的郭晴來向求真報到。

  求真板起面孔,教訓晚輩:「你遲到。」

  講好二十四小時,已差不多三十個鐘頭。

  小郭晴笑笑:「欲速則不達。」

  這小子,一張嘴巴得他叔公真傳。

  「把報告呈上。」

  「是,您讓我調查的人,叫列嘉輝,今年三十八歲,在列氏出入口洋行掛名做董事,實則上一星期也不上公司一次,他大概是個二世祖,不必做工,吃用不愁,羨煞旁人。」

  聽到這裡,求真笑了,這語氣是多麼像年輕時代的郭大偵探。

  「列某身家清白,無不良嗜好,是個正經人,生活正常,事母至孝——」

  求真「嗤」一聲笑出來。

  郭晴不知她為何發笑,怔了一怔,隨即說下去:「婚姻美滿,列太太是個美女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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