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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


  她指著地,「你你」

  陳大文開口,這次聲音猶如隆隆郁雷,「你還猜不到我是誰?」

  思瑩突覺一陣寒風灌進她脖子,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哆嗦,她牙關打戰,「你是來收我回去的死神。」這句話好難出口。

  陳大文冷笑,「搞了一個晚上,你總算明白了。」

  思瑩雙膝一軟,幾乎跪倒在地。

  她渾身如浸在冰水裡,簌簌發抖。

  「你……來接我走?」

  陳大文一揮手,舞起一陣勁風,「在世人眼中,我是一個可厭人物。」

  思瑩聽見自己的牙齒咯咯作響。

  「卻不知我慈悲為懷,可以不走的人,我總勸他們留下不走。」

  「是,是。」

  「宋思瑩,現在你明白了吧,你一定會再見我,人人都一定與我打交道。」

  「幾時?」思瑩問。

  「嗯,還有一段非常非常長的時日,思瑩,好好利用每一天,享受生命。」

  說完這句話,陳大文迅速滑走,不消一刻,身形已消失在濃霧中。

  留下宋思瑩一個人,又濕又滑,頭髮都沾著露水,呆呆站在街角。

  她竟與死神共度除夕之夜。

  而他居然力勸她好好活下去。

  不可思議。

  宋思瑩雙腿不聽使喚,不知站了多久,直至雙膝麻痹,她才操揉面孔,搓搓兩腿.向前邁了一步。

  她緩緩走回公寓。

  街道上仍然不乏慶祝新年的人群,陌生人互相擁吻,「新年怏樂」。

  思瑩喃喃道:「新年快樂。」

  走了大半小時,她回到家門。

  用鎖匙打開大門,她聞到烤麵包香。

  咦,誰把麵包放到烤箱之內?

  反正肚子餓,她便取出來,搽了果醬,大口咬下。

  小公寓內十分溫暖,思瑩沖了一大杯熱可可,灌下肚子。

  洗把臉,對著鏡子,發覺面孔上徘徊多月的黑氣經已散盡。

  她縮進被窩,方知什麼叫筋疲力盡,噫,活看又有什麼不好呢。

  她沉沉睡去。

  一個夢也沒有。

  醒來之際,天色已大亮,看看時鐘,是上午十時半。

  一月一日還是假期,不用理會世事。

  思瑩起床,呵,活下來了。

  她連忙把藥片統統倒掉,推開窗戶,深呼吸一下。

  怎麼會想到輕生?太懦弱了,以後她都不會再動這樣的腦筋。

  思瑩接看撥長途電話回家。

  才聽到母親一聲喂,她眼淚己如雨下,「媽媽,是思瑩,新年好。」

  「思瑩,真掛念你,學業如同,水土服不服,還有,天氣冷嗎?」

  「一切都好,好得不得了。」

  媽媽笑,「等不等錢用?」

  「用光了才向你求救。」

  「長途電話不便宜,改天再說。」

  「媽媽,自己保重。」

  「你也是。」

  掛了線,思瑩才抹幹眼淚。

  幸虧活下來了,不然媽媽那顆可憐的心怎麼辦?

  有人敲門,思瑩打開門,見房東站門外。

  「宋小姐,掛號信。」

  「一月一日也派信?」

  「宋小姐,今日是一月二日。」

  什麼,她這一覺竟睡了一日一夜?

  拾起報紙一看,果然是一月二日。

  思瑩接過信,關上門,糊塗了,她到底有沒有去過時代廣場,有無遇見過陳大文,抑或,整件事,都是一個夢?

  她連忙去檢查皮鞋,鞋底是幹的,但,她睡了那麼久,濕鞋也早已晾乾。

  她急急拆開手上的信。

  呀,好消息,校方批准了她三個月前的申請,讓她在成人班上當實驗室助手,一個月有九百元薪水呢,已足夠應付生活費。

  噫,幸虧還活著,不然叫誰來收這封信,又如何慶祝好消息?

  思瑩緩緩坐下來,她什麼都明白了,人生有上有落,有起有跌,月滿必損,否極則舂來,故得一意事來,須處之以淡,失意事來,須處之以忍。

  動輒輕生,即使有九命,還應付不來。

  將來的歲月裡,也許有更大的難關要過,但千萬不可輕言放棄,必定要沉著應付。

  思瑩把那封信擲到半空,大喊:「陳大文,謝謝你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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