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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


  「你喜歡這只金色的瓶子,你就叫做金瓶吧。」

  傭人捧著一大瓶雪白色玉簪花進來,放在桌子上,作供奉用。

  金瓶站起來走出去。

  秦聰說:「你打一把傘。」

  金瓶不出聲,一直往街上走,還沒走出岑園範圍渾身已經淋濕。

  到了公路附近,看到一輛旅遊車,便漫無目的坐上去。

  滿車都是年老遊客,一個好心的老太太給她一條披肩。

  導遊這樣說:「大家可知世上最名貴咖啡正產自夏威夷?」

  大家呵一聲。

  「下一站,是往蒙娜基亞火山公園,今日微雨,一會我們會提供免費雨衣天雨剛好減卻火山熱度,哈哈哈。」

  金瓶閉上酸澀的眼睛。

  師傅是她世上唯一親人。

  在這之前,她在貧民窟住,地鋪有一股臊臭,至今還在鼻端,深夜,有許多手來捏她。

  是師傅打救了她。

  但是,她總想脫離扒竊生涯。

  「你生父不是高貴的大學教授。」

  「到鄉間去尋親吧。」

  鄰座的老太太斟一杯咖啡給她,「你臉色不大好呢,第一次遊覽火山公園?」

  金瓶點點頭。

  「我也是,我與女兒女婿乘水晶號環島遊,獨自上岸看火山,他們還在船上睡覺呢。」

  車子停下,司機派發雨衣。

  「請跟我走,看,火之女神披莉正發怒呢。」

  不遠之處,火山口冒出濃煙來。

  有老先生咕咕笑,「熔岩可會隨時噴發?」

  「步行十多分鐘便可看到奇景。」

  金瓶開頭跟大隊走,他們停了下來,她卻不顧一切走上山頂。

  不久便看到一個木牌上寫著「遊客止步」大宇。

  她漫無目的,繼續向前。

  又有告示出現:「請即回頭,危險。」

  金瓶忽然微笑,並且輕輕說:「眼前無路思回頭。」

  這時,腳下已全是黑色一團,冷卻乾涸的熔岩,不遠之處靄靄冒出絲絲蒸氣,溫度上升。

  金瓶輕輕往上爬,臉上冒出汗來。

  忽然地底噗地一聲,像脆皮似裂開,露出絲絲暗紅色的餡。

  金瓶低頭凝視這詭異的景象。

  她的頭髮飛舞蜷曲,膠鞋底發出吱吱響聲融化。

  她還想往熔岩源頭走,忽然之間,有人自背後緊緊箍住她雙臂硬把她抱下山去。

  那人把她放在山腳,氣呼呼說:「危險!你太貪玩了。」

  金瓶把臉埋在手心裡。

  「哪輛旅遊車?我送你回去。」

  這時司機趕上來,「什麼事?」

  那高大的公園守衛笑,「霎眼間我還以為火神披莉站在山上呢。」

  司機這時起了疑心,「小姐,你可有購票?」

  金瓶點點頭,伸手在他外套口袋一揚,已取得票子在手,再一轉手,把票子交還他。

  那司機毫不疑心,「呵,呵,請上車。」

  金瓶伸手摸一摸疼痛的手臂,薄薄一層皮膚像透明糯米紙似褪下。

  已經炙傷了。

  她想起師傅說的話:「這回某人不死也脫一層皮。」

  就是這個意思。

  車子到了岑園,金瓶揚聲:「請停車。」

  她下了車,回到屋中,和衣躺床上。

  一直希望離開師傅,今日,師傅先離開了她。

  秦聰進來,「你看你一身泥漿,去什麼地方來,一股琉璜味。」

  真沒想到師傅比她更早脫離這個行業。

  「胡律師快來了,你起來梳洗。」

  金瓶點點頭。

  他們三人都換上黑衣黑褲,剪短頭髮,全身裡外不見一絲顏色,靜靜在書房等候律師。

  胡律師進來。

  「在場的可是秦聰,金瓶及玉露三人?」

  他們稱是。

  「我宣佈王其苓女士的遺囑。」

  他們靜靜聆聽。

  胡律師輕輕讀出來:「我王其苓沒有節蓄,身無長物,所有的,已經教會三名徒弟,並無藏私,現在,由金瓶承繼我的位置,一切由她作主,你們所看見的財物,可以隨意分派,我祝你們人生道路暢利愉快。」

  胡律師抬起頭來。

  秦聰訝異:「她在世界各大都會的房產呢?」

  「那些房子公寓都是租來,許多租約已滿,也有些欠租,現在我正在結算。」

  玉露到底年幼,不禁想到自身,「那我們住在哪裡?」

  胡律師答:「岑園歡迎你們。」

  秦聰咳嗽一聲,「我們已經成年,應該自立了,她沒有現款?」

  胡律師搖頭,「她生活相當花費,家中雇著三五個僕人,開銷龐大,並無剩餘。」

  「師傅有許多首飾——」

  「她對身外物並不追求,你見到的,都是假珠寶。」

  秦聰目定口呆。

  胡律師告辭,「有什麼事可隨時找我,這是我的名片。」

  他來去匆匆,總共逗留了廿多分鐘時間。

  秦聰在書房裡踱步,「金瓶,蛇無頭不行,你說,該怎麼辦?」

  金瓶抬起頭來,「我們其實都不是貪錢的人,可是都沒想到師傅會雙手空空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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