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天秤座事故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 |
|
那是誰? 她很鎮靜,取出手提電話打算通知警方。 文英傑說:「上去看看再說。」 「危險。」 「叫司機一起。」 日朗點點頭。 文英傑也很讚賞日朗處變不驚,朋友好,伴侶好,夥伴也好,遇事大驚小怪,抱頭痛哭,那可真叫人吃不消。 一行三人到了六樓,只見大門虛掩,只關著鋁閘,司機立刻說:「焦小姐,我馬上去召警。」 文英傑眼尖,「有人。」 日朗也看到了,愕然。 文英傑問:「是誰?」 「是我母親。」 司機一聽,無言而退。 日朗掏出鎖匙開門,因有外人,不便即時問母親開門匙從何而來。 不料她母親先發制人,「回來了,喲,還帶著人。」 日朗深深悲哀,來了,她又忙著侮辱她了,真正幾乎全社會都開始認同焦日朗苦幹的成果,她母親卻仍然忙不迭踩低她。 文英傑忙稱呼一聲:「伯母。」 那伯母冷冷答:「不敢當。」 日朗問:「你有事找我?」 「我今晚有應酬,想問你借只表出出場面,可惜遍尋不獲。」 日朗馬上除下腕上的金表遞予她。 「謝謝。」 她挽起手袋離去。 日朗認得那只皮包,難怪一直找不到,看樣子她配了門匙已不止一兩個月,為了雜物無故失蹤,日朗還借詞換掉鐘點女傭。 日朗定一定神,「叫你笑話了。」 文英傑輕輕答:「我這個人,不大喜歡笑。」 日朗鼻酸。 她在最不開心的時候,嘴角往往掛一個無名的微笑。多年來她已學會偽裝,因世人愛笑,見人失意、失婚、失業、失望,往往第一個反應即是笑。 日朗嘆息一聲,「對不起。」 文英傑溫和地反問:「你做錯了什麼?說來聽聽,可能會原諒你。」 日朗還是笑,不知恁地,眼淚落下來,襯著她盈盈笑意,十分無奈。 她藉故走到房中,原想抹一把臉,可是「啊」地一聲,只見房內一片淩亂,有人翻箱倒櫃,不知想找些什麼。 日朗坐在床沿,黯然神傷。 她的敵人原來是她的母親。 文君在外問:「日朗,肚子餓嗎?」 日朗連忙掩門而出,「我們改天再約好不好?」 文君微笑,「我稍後再打電話來。」 他真是個周到的好人。 客人一走,日朗立刻找人來換鎖,鎖匠支吾,她笑道:「師傅,我付雙倍價。」 那人馬上說:「二十分鐘後到。」 接著她動手收拾衣物。 日朗發覺鎖著的抽屜撬開了,心「咚」地一跳,怕那只天秤座時計受到破壞,連忙檢查,還好,因貌不驚人的緣故,只被扔在一角。 日朗鬆口氣,已不計較其他。 鎖匠很快完成任務。 日朗已累得抬不起眼來。 電話鈴響,日朗老大不願意去聽。 「今夜月圓。」是文英傑的聲音。 日朗把他當老朋友,訴苦曰:「是否表示明日不用上班?」 「不,表示你欣賞完銀盤似的月亮之後明早可以高高興興地去辦公。」他笑。 「謝謝你的鼓勵。」 「明日下班我來找你。」 「一言為定。」 電話又響,這次是岑介仁,「日朗,明天一起晚飯,我有位朋友想見你。」 「介仁,」日朗十分溫和地說:「我們已經分手,不再約會。」 「分手?誰說的?」 「我說的,總可以吧?」 「分手需男女雙方同時同意。」 「胡說,離婚都可以單方面申請。」 「我們都沒吵過架,怎麼分手?」 「你忘了,為著大前提吵過多次,我倆的價值觀差距太大。」 「可是我們從來沒打過架。」 「介仁,你我還算是讀過幾年書的人物。」 「有什麼道理要分手呢?」 岑介仁的語氣似真的不捨得。 「因為應有一位積極上進活潑的女子來配你。」 「改天我再與你詳談。」 「介仁,」她喚住他,「不要浪費時間了。」 「你在見別人?」 「是。」日朗不得不推搪他。 「呵,」停一停,「他比我好許多?」 「介仁,你好得不得了,只是不適合我。」 「那人呢,那人與你可合得來?」 「我還不知道。」 「那多冒險,再過些日子,你就老了。」 日朗啼笑皆非,「我不信那個。」 「充什麼好漢!」 「你有合適的人介紹給我嗎?」 「日朗,我必不放過你。」 是吧,焦日朗有那樣的榮幸嗎?只怕三五七個星期之後,岑介仁要查字典才記起她是什麼人。 日朗放下電話點算損失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