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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


  果然,秋季來臨,陰雨,有人接送,到底方便得多,別以為可以召街車,這時人人要車,等三十分鐘未必有車。

  謝利歌把車子駛進三思樓。

  女同學看到了,豔羨地說:「原可觀真有辦法,做什麼都順風順水,兩年攻克一年內完成,每年都有英俊教授接送。」

  是嗎,他們那樣看她?

  客觀上車,「謝謝你。」

  中途雨勢轉大,麵條似打在擋風玻璃上,途人狼狽走避。

  可觀卻是一滴雨也不沾身。

  到了圖書館,主考人遲到,十分鐘後一個中年女士才一邊道歉一邊收傘。

  她翻開原可觀的履歷,先是一怔,然後滿臉笑容,可觀對這突如其來的親善只得也以笑容回報。

  她被錄取。

  主考人合上資料夾,「可觀,你還記得我嗎?」

  可觀看著她,這是哪家阿姨?

  「三年不見,你竟這樣成熟懂事,我們都老了。」

  這是誰?

  「我是鄧佩蘭阿姨呀。」

  啊,原來是母親的老友周鄧,她們都那樣叫她,她離了婚,還是叫她周鄧,陪她到巴哈馬旅遊,卻遇上三級颶風,從此可觀對那些珊瑚群島生厭。

  「周鄧阿姨。」

  「可不就是我,才同你媽媽說,假使可觀能夠再陪我們到波拉波拉就好了。」

  可觀一怔,「阿姨什麼時候見過家母?」

  「上月七號在柏林一個書展碰見她,她說柏林的房產大有作為,打算投資,我都沒聽進去,一提柏林我就想到那道萬惡的圍牆,恨意難消……」

  可觀一想,事情不對。

  她問:「她一個人,心情還好嗎?」

  「你知道我們這一幫中年女子,著實覺得世上只有私蓄最好,她像火像風那樣趕著賺錢,心情興奮。」

  「她身邊沒有人?」

  「你指誰?」周鄧攤攤手。

  「她的丈夫,呃,未婚夫。」

  「男伴,沒有哇。」阿姨瞪大雙眼。

  「她可有提到再婚?」

  「可觀,我們不會再動這種念頭,你聽到什麼謠言,最好與母親印證一下,別私下猜測,傷了和氣。」

  「阿姨,你說得對。」

  「這份文靜的圖書館工作最適合年輕單身女性……」

  可觀沒有聽進去。

  事情只有兩個可能,一是母親瞞著朋友,二是她隱瞞女兒。

  為什麼?可觀當下說:「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。」

  謝利歌在門外等她,載她往科技院。

  可觀心裡有幾百個問號。

  晚上回到三思樓,謝利歌問:「都錄取你嗎?恭喜。」

  「月薪不相伯仲,約是一隻真皮名牌手袋售價。」

  「慢慢會得升級加薪。」

  「似乎還是銀行最富前景。」

  「可是你得四出拉客,否則一世坐櫃檯。」

  可觀苦笑。

  「最近事忙,你瘦了不少,我陪你去吃飯。」

  「沒胃口,我還有事要辦。」

  「可以幫你嗎?」他殷殷垂詢。

  「我要與家母詳談。」

  「母女多久沒見面了?」

  可觀不敢回答。

  「唏,還指摘尚美呢,有話面對面說清楚勝過用電話。」

  他說得對,母女之間有什麼話不能說。

  可觀終於找到母親,原麗生聲音惺忪,像是剛睡醒,「可觀,你找我有事?」

  「親愛的母親,有一件事我想問你,你到底與誰結婚,又婚禮舉行沒有?」

  「呃,」原麗生像是突然轉醒,隔一會她答:「婚禮延遲了。」

  可觀好氣又好笑,「可是臨陣退縮?」

  原麗生不回答。

  「抑或,」可觀想到另一個可能性,「他卷去你的財產逃走無蹤。」倒抽一口冷氣。

  原麗生等於默認。

  「親愛的母親,你太糊塗!」

  原麗生那邊還一絲聲響也無。

  「你在什麼地方,我來看你。」

  「不不,我眉目腫,不適合見人。」

  「媽媽,我不是另一個人,我是你女兒。」

  「我在柏林,我打算在東邊投資一幢柏文大廈,一共廿多個單位,我看好市況,會得上漲。」

  可觀略為放心,「我可以到柏林來。」

  「小姐,什麼時勢了,大家省省好不好,拜託,乖乖讀書做事,媽媽責任已經完畢。」

  原麗生說得像從此母女已全無關係似,可觀一呆,「媽媽,何以拒子女千里?」

  原麗生答:「覺得羞恥。」

  「他如何訛騙你,我們可以報警。」

  「財產由我親自簽名過戶,是我該死。」

  「你聽我說,我們找個律師詳談。」

  「算了,可觀,我只想把整件事情丟腦後,從頭開始。」

  「你生活不成問題吧。」

  「我已找到合作夥伴,我有把握翻身。」

  「媽媽,當日你怎麼會相信那樣一個人?」

  原麗生的聲音忽然低得不能再低,「我寂寞。」

  可觀還能說什麼?「媽媽,保重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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