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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

  西奈已力竭,動也不動,站著流血。

  這時護衛員已聞聲趕到,一看情形,決定報警。

  西奈渾身顫抖像風中一片落葉,大陸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。

  不久校監也到了。

  她跺腳,「山聯在什麼地方?」

  山聯這時剛剛回來,看到住所被嚴重破壞,站在門外發呆,像是不相信這時事實。

  半晌他對校監說:「請勿報警。」

  校監問他:「我如何交代,說是遇著旋風?」

  可觀與大陸面面相覷。

  這時校監說:「同學們回去吧,這裡沒你們的事。」

  可觀想去拉西奈的手,被西奈摔倒。

  大陸連忙拖走可觀。

  「可怕。」他深呼吸。

  可觀不出聲。

  「原來女人生起氣來像瘋子,難怪莎翁要說:地域的怒火還不及一個受傷的女人。可怕。」

  「校監打算私了。」

  「他們會怎麼做?」

  「我想師同生都會開除。」

  啊,可觀茫然。

  剛與西奈取得一絲共識,又失去一個同學。

  「這就不是校方的煩惱了。」

  「不是說作育英才嗎?」

  「是呀,只教育英才,其餘的統統淘汰。」

  可觀內疚,「我對不起同學。」

  「不,是西奈對不起西奈。」

  回到三思樓房間,只見尚美埋頭苦幹。

  她開始對功課產生興趣,這是好事。

  她搔搔頭說:「真沒想到作業會令人上癮。」

  可觀問:「山聯與西奈到底什麼關係?」

  「我不肯定,西奈在人前表示他倆有——」

  這時尚美的手機響起,她聽了一會,輕輕說:「知道了,」然後抬頭同可觀說:「西奈被開除了。」

  可觀不知說什麼才好。

  「真不值,沒吃到羊肉一身膻。」

  可觀頹然跌坐地上。

  「看樣子這個報告靠你同我二人了。」

  尚美低頭繼續寫功課。

  可觀說:「你仿佛不覺意外。」

  「西奈咎由自取,這是遲早之事,曾有女同學走得山聯略近便捱她耳光,都說她要看神經科。」

  可觀歎氣。

  「那輛腳踏車呢?」

  「已還給山聯。」

  尚美忽然問:「你同山聯又是什麼關係呢?」

  「我痛恨這個人。」

  「當心啊,世上到處陷阱,還有,一失足成千古恨。」

  可觀只會苦笑。

  西奈再也沒回三思樓,可觀看到一個女傭替西奈收拾雜物。

  可觀猜想她不用太為西奈擔心:行李箱全套路易威登,每裝滿一袋,由司機拎下樓,環境依然很好。

  可觀踏前,「我是西奈的同學,請問她好嗎?」

  女傭轉頭,「西奈小姐與她母親到歐洲散心,個多月後才回來。」

  「西奈太太扔住在大屋?」

  「太太已經搬出,這是地址,有空請來坐。」

  可觀略微放心,破碎的心總會痊癒,只要經濟不成問題,煩惱必會過去。

  房間空下來。

  這時可觀發覺宿舍比想像中大,人去樓空,特別寂寥,還來不及認識她,她已經走了。

  可觀約伊甸她們去探訪那位出事同學。

  伊甸與迦南這樣說:「我們不認識她,可觀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校方受壓,最近大搜宿舍,若有酒或是藥藏在什麼地方,快快丟掉。」

  沙倫說:「我要是被開除,我爸會把我趕到街上。」

  果然,宿舍沒早前那麼喧嘩。

  有幾個同學決定搬出住。

  尚美抱怨:「半夜我聽見有腳步聲哢嚓哢嚓操過,像納粹蓋世太保搜捕猶太人那樣敲門,這時幹什麼呢?我已在找公寓搬,可觀,你與我作伴如何?」

  相處易同住難,可觀婉拒。

  在演講廳看到山聯,可觀真想轉系。

  太不公平,山聯仍然留在校內,據說理由是西奈大肆破壞之際,山聯並不在場,不能證明事情完全與他有關,他不能阻止有人蓄意入屋破壞,正如任何屋主不能預防盜竊小偷一樣。

  山聯否認與西奈有任何不尋常關係,而西奈又不願出面拿出證據頂證,校方不能對山聯採取行動。

  太不公平了。

  女學生照樣圍住山聯,他照樣做他的蜜糖先生。

  他對可觀說:「只剩你的報告大綱我尚未看過,今日下午三時我在辦公室我有時間。」

  可觀點點頭,「我找尚美一起來。」

  可是那天可觀沒找到夥伴尚美,她留言找她。

  可觀走進教員樓,聞到一股藍山咖啡香味,她又看到桌上一碟法式麥卡翁甜點,可觀垂涎欲滴,怒意與敵意均消除一半。

  她撿起那奶油蛋白餅便咬下。

  山聯斟出咖啡,「噫,尚美呢。」

  「我一時找不到她。」

  「你來了就好。」

  可觀說:「尚美再這份報告占著重要位置。」

  「我肯定是。」

  「這是真的。」

  「請用茶點,我只需十五分鐘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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