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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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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功課也實在太多太磨人,這是淘汰賽,自數億枚精子追逐一顆卵子開始,喂,讓我們開始做功課可好?」 「你論文寫什麼?」 「美國西岸經濟在二十世紀如何增長。」 「很多人寫過了。」 「自一個華人洗衣店老闆角度看去。」 「嘩,這不是真的。」 「先要與山聯先生研究題目是否可行。」 「他喜歡你。」 「他喜歡所有不缺功課及準時交作業的學生,不信你試試。」 「可觀,你似一個小老太太。」 可觀低頭疾書,她忽然失神。 剛才在醫院裡,兩部升降機並排,可觀才踏進一輛,看到另一架裡走出一個人,她幾乎可以肯定那是山聯。 可觀不會看錯,山聯憂鬱神情十分罕見,他似滿懷心事,匆匆往病房那頭走去。 莫非,他也有親友在腫瘤科治療。 啊,這是他的私事。 這時尚美的聲音響起;「喂,你,做得呆了?」 可觀一怔:「去看看西奈回來沒有。」 尚美答:「我正在讀這一段例證。」 可觀出去問一下,都說西奈還未回來。 「她房門沒鎖,你可以去看看。」 「請問誰有她手電號碼?」 「她的號碼時時更改。」 可觀不得要領,回到房內,看到尚美伏在地上翻書找資料,她好似已經做出勁來。 可觀覺得高興。 尚美站起來舒動筋骨。她擺的姿勢都是正宗的芭蕾舞步。 可觀微微笑,「你可是自幼學舞蹈,琴藝及網球?」 「是,每種都學過十年,我甚至學過圍棋,可是一貫努力學習,一無所得,家母好似不願我耽在家裡,一有時間便叫司機送去補習,我還會說法語,你呢?」 可觀不出聲,她什麼也沒學,她不懂拿網球拍。 「為何不說話?」 「你真幸運。」 「是嗎?我不覺得,自小衣服鞋襪都由保姆選購,我到十二三歲還莫明其妙穿著水手裝,那種有四方白色大翻領的裙子,你說怪不怪,我一生都在寄宿,許多事情得自己處理,從無訴苦對象。」 可觀微笑,「這麼慘,還有嗎?」 「我並非這個林太太親生。」 什麼,可觀抬頭,這倒是蠻淒涼的。 尚美歎口氣,「為什麼我知道,因為親友多年竊竊私語,因為林太太從來對我客氣的像貴賓,因為許多年來,我只與她在農曆年期間可以說幾句話。」 可觀發呆。 「令尊呢?」 「林先生忙賺錢,人不到不為財,我們不常見到他。」 「你覺得寂寞?」 尚美又笑,「我有我的豬朋狗友以及眾多損友衰友。」 可觀說:「世上其實沒有幸福這回事,大家都得學會苦中作樂。」 「你呢。」尚美好奇。 可觀答:「我在單親家庭長大,經濟時時拮据,累家母早生華髮,最近市道較佳,她才送我出來讀碩士。」 尚美看著可觀,「不可思議,你卻這樣有骨氣,你仍然推卻我願意奉獻的大筆稿費。」 可觀笑,真有點笨可是。 尚美說:「家父說一個人窮三年是因為機遇欠佳,窮十年就要自省。」 「是是,林小姐你深得乃父優秀遺傳。」 「可觀,為什麼我與你如此投契?」 可觀微笑不語,她們派在一組必須設法同舟共濟,否則必定人仰馬翻,這便是管理科學。 尚美忽然說:「西奈那驕傲的底子下原來也有苦衷。」 可觀點點頭。 「她母親怎樣,病人與家屬都很痛苦吧?」 「西奈媽不是病人,她是怨婦。」 「啊,更加可怕。」 「你說的對。」 尚美問:「可觀,你母親呢,她抱怨嗎?」 「永不,她一字不提往事,完全接受命運安排。」 尚美哎呀一聲:「這才是最慘。」 「我也知道,有次我到地產公司找她,只見一個威武的顧客對牢她發脾氣,家母臉上一直維持著曖昧笑意,是的是的,她不住說:不好意思,我明白。我看著只覺辛酸,悄悄離去,結果那單生意成功,她賺了傭金,帶我到東京度假,我卻食不下嚥,從此明白什麼叫血汗錢。」 「對不起可觀。」 可觀笑,「關你什麼事。」 「我真沒想到,我以為你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之類,故你氣質獨特。」 「我深愛家母。」 尚美說:「我瞭解你的包袱,我們可否暫停功課?」 「先吃飯,回來再做。」 「救命。」 西奈整晚沒有回宿舍。 可觀剛開始擔心,第二早,伊甸告訴她,「西奈回來了,在房裡睡覺。」 可觀到西奈房間敲門。 推門進去,可觀失望,她以為這間宿舍房裡會有金色珠簾,可是她用的同可觀一樣,全是宿舍家具,連一隻毛毛熊也沒有。 她不在睡覺,她在染髮,黑色染髮劑使她看上去更似東方人。 可觀問:「好嗎?」 西奈用毛巾包住頭,坐床頭同可觀說:「家母于昨夜出院回家。」她臉上展示罕見笑容。÷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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