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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


  我心得一張嘴,講無敵,做無力,我怎樣照顧自己?茶來我會伸手,飯來我會開口,還有,我會用最新型電腦,不過父母得先把它購回來擱我面前,此外,我還懂得開門、關門、罵人、批評、抱怨、挑剔。

  少年就是這種人。

  這是他問:「對不起,我可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你?」

  「醫院到了,謝謝你。」

  我下車,拎著琴往大堂跑。

  整個樂隊在等我,我套上黑襯衫取出琴校好弦線,站在第一排最左角,隊長給我一隻麋鹿頭箍,我戴上製造氣氛。

  不久我看到張加揚走近,挑個座位坐好,舉起照相機替我拍照。

  我淚盈於睫,我將要失去溫暖家庭,我母親已另結新歡,他們在我面前還佯裝沒有發生過,拖得一日是一日。

  我們先為病童奏了幾首兒童歌像《彼得與狼》,然後我獨奏柏格尼尼第廿四首練習曲,病人們叫好,把糖果拋給我,我一一拾起,能叫絕症病人高興一分鐘也是好的。

  演奏完了,我把琴弓夾在腋下,一個小光頭女孩走近與我說:「沒有《美女與野獸》嗎?」

  我蹲下,「你想聽?請坐好。」

  聽眾席上只剩下張加揚與小孩。

  我用心注入感情,奏出《美女與野獸》:一個著名童話故事,美女愛野獸,終成眷屬。

  一曲完畢,張加揚與小孩大力敲掌,小孩過來擁抱我,「Awesome」她說,看護也向我道謝,把孩子領走。

  張加揚說:「我從未聽過那樣優美演奏。」

  音樂使人鬆馳,我輕輕說:「我肚子又餓了,想吃龍蝦。」

  「我請客。」張加揚義不容辭那麼高興。

  有些少女喜歡約會年紀較大像張加揚那樣的男人,就是因為他們有經濟能力。

  他仔細看過我的琴與弓,「這枝弓是沙托利的作品。」

  我說:「是,由家母從法國購回。」

  「你爸媽已經給你最好的,你應當快樂。」

  「是,我知道世界某些角落的女孩不值一文,從小蹲在工廠縫製洋娃娃,或是更慘,被家人賣到淫窟,許多母親重男輕女……」

  到家,我掏出鎖匙,忽然聽到屋內有音樂傳出。

  我朝加揚使一個眼色,他取出電話,剛想報警,一把聲音自門內傳出,「可是子都放學回家?」

  「爸爸!」

  我連忙推開門,「爸爸」,我與他緊緊擁抱,忍不住落下淚來。

  張加揚輕輕退下。

  「爸,你終於回來了。」

  我拉著他雙手,喋喋不休,「你頭頂怎麼光亮,真空環境叫你掉頭發?還有,你胖了一點,得趕緊運動,啊,可有帶來什麼禮物給我?」

  爸一直笑,「叫我答哪一樣好?」

  我忽然問:「爸,你們離婚為什麼不告訴我?」

  爸收斂笑容,動作僵住,聲音尷尬,「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?」

  「你們想瞞我一輩子?」

  他走進廚房,我跟進去,父女做了兩大杯黑咖啡對飲,十分苦澀。

  他說:「半年前已經辦妥手續,我倆已無夫婦關係。」

  「為什麼瞞我?」

  「我們兩人各自生活已有一段日子,感情仍在,像一對老友,相信以後我們都可以和睦相處,亦無第三者存在。」

  「那又何必離婚?」

  父親似乎難以啟齒,「子都,給我們保留私隱空間,並且予以諒解。」

  我伏他肩上流淚。

  「你成年後也許會明白,我們二人已無共同興趣。」

  「家庭呢,女兒呢。」

  父親有點無奈。

  「王保華先生,所以這大半年你索性到太空站生活。」

  「看我帶給你的小禮物。」

  他先給我一雙長統襪子,「半皮底,絨線,所有太空人一到太空站就穿這種襪子。」

  「還有什麼?」

  他自房裡捧出一隻直徑約一尺的地球儀,粗看沒有什麼特別,細看卻叫人驚喜,原來球在他手裡不住緩緩轉動,我「嘩」一地聲。

  他把地球鞋儀放在架子上,它一直優雅旋轉。

  「如何?」

  「我太喜歡了。」

  「讓爸媽做你最好的朋友。」

  我雖不願意,但事實放在眼前,也只得節哀順變,我雙眼潤濕,靠在他肩上。

  「你媽幾時回來?」

  我搖頭,「不知道,她在土耳其。」

  「下星期我會搬到哥倫比亞地區華盛頓居住,太空署總部在那邊。」

  「你有女伴嗎?」

  「有一個女子,叫蘇珊姬仙遜,她是威京後裔,紅發,一臉雀斑,是我們一組的秘書,我們有時看場電影。」

  「廿五歲。」

  「你怎麼知道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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