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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二


  「你以為只有你們才有資格搞驚天大陰謀,錯了。」

  張懷德睜大眼睛站起來,看著勤勤,「我不相信。」

  「不由你不信,這批藍色的畫的原作人並非文勤勤。」

  「當然是你,不可能不是你,我親眼看著你畫。」

  「你只想看到你要看的,我坦白地告訴你,這批將在巴黎展出的畫,由一個叫楊光的人所作,他是我的朋友,我希望你可以與他面談。」

  張懷德不怒反笑,「勤勤,你還有什麼鬼把戲?」

  「沒有了,我說的全是真的。」

  「這些日子你在幹什麼?」

  「玩呀。」

  「你玩掉了七個月?」

  「有什麼稀奇,有人還真的玩掉了一輩子。」

  「勤勤,這不是真的,你這樣說只不過想我見你的朋友。」

  勤勤歎口氣,「好,狼來了,假話說太多,真話沒人要聽。」

  張懷德站起來踱步。

  過半晌她重複地問:「你的意思是,你請了槍手。」

  勤勤捧著頭,羞愧地答:「你現在明白我辭職的原因了吧。」

  「我的天,紐約那批畫是否你的作品?」張懷德開始緊張。

  「那批畫貨真價實。」

  「這是醜聞,連檀氏都擔當不起。」

  「現在你知道真相了。」

  「勤勤,你這個小滑頭,我們差點著了你的道。」

  勤勤又不服氣起來,「算了,你們用人的時候,根本不睜大雙眼看清楚,只曉得瞎捧,你們有管過我畫從何來,你們可有擔心過創作困難?檀氏只會集中宣傳包裝推廣,到頭來本末倒置,無以為繼。」

  張懷德呆在當地。

  「這些年來,檀氏生意做得那麼大,任何東西,掛一個價目,一轉手,隨即獲得十倍利潤,但是檀氏麾下有沒有畫家?沒有。」

  張懷德抬起頭來,「有文勤勤。」

  「我?」勤勤大笑起來,「進了檀氏的門,忙不迭受訓做廖怡的承繼人,我只是一個女演員。」

  哎呀,真舒服。

  把心中所有要說的,該說的,不該說的話全部抖出來。

  「我已認罪,」勤勤說下上,「任憑處置,我不後悔。」

  勤勤抓起外套要走。

  「慢著。」

  勤勤停步。

  「坐下。」

  勤勤坐下。

  張懷德這樣老練的人,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。

  終於她說:「我們在巴黎的展覽勢在必行,不能取消。」

  勤勤說:「對不起。」

  「我怎麼同檀中恕交待?」

  勤勤默不作聲。

  「我希望你的良心從來沒有責備你,我希望你沒講過真話,我希望你一直充下去。」

  「我做不到,整件事裡,我的犧牲最大,請寬恕我。」

  張懷德想通了整件事,忽然笑起來,她笑得彎了腰,笑得眼淚都流出來。

  勤勤靜靜地等她笑完了,才說:「我有一個建議。」

  張懷德擺一擺手,「我先說。那畫家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楊光。」

  「很好聽的名字,簡單、響亮、明朗,人可如其名?」

  「性格活脫脫似烏雲後金光:活潑、樂觀、可愛。」

  「是你的男朋友吧。」

  「不是,是我的好朋友!」

  「他肯為你做這麼多,」張懷德表示懷疑,「不問代價?」

  「畫畫對他來講,最容易不過,並不算是什麼特別的恩典。」

  張懷德搓著雙手,「我一生的事業中數此事最為棘手。」

  「其實再簡單不過,我有一個方法在這裡,要不要聽?」

  「這件事真會促短我的壽命。」

  「我介紹楊光給你們,讓他名正言順地到巴黎去。」

  張懷德一怔,「不行。」

  勤勤聳聳肩,「那就沒有辦法了。」

  「檀中恕永遠不會批准這個建議。」

  勤勤攤攤手。

  也許楊光時運仍然沒到,希望將來有更好的機會。

  「但是,勤勤,我想見一見這位年輕藝術家,帶我去。」

  「立即?」

  「是。」

  廉價的住宅大廈永遠有肮髒的大堂、破舊的信箱、狹窄的電梯、陰暗的走廊。

  楊光開門接待不速之客的時候,一臉笑容,絲毫不受惡劣的客觀條件影響。

  勤勤說:「我帶了一位朋友來。」

  「歡迎歡迎。」

  沒有給客人坐的地方,張懷德站在客廳,看著楊光堆山積海般豐富的作品。

  她震驚且惋惜地問:「你畫這類批發風景畫有多久了?」

  「大半年。」

  張懷德心痛地衝口而出:「快別畫了,筆觸一濫,無可救藥。」

  楊光一怔,問勤勤:「這位張大姐,也是行內人?」

  勤勤點點頭。

  楊光這才說:「不必替我擔心,我有足夠的意志力。」

  張懷德問:「是哪一家訂下的貨品,合同怎麼簽法?」

  「大姐,」楊光笑了,「你沒有出來走很久了吧?無名小卒,焉能取得合同,不過是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鐘。」

  張懷德氣餒地坐在畫堆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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