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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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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不嫌棄就得了。」 「你廢話真多。」 她趕了去。公司的車在樓下等,勤勤覺得十分享受。 楊光在樓下等她,看到車子駛近,下來的是文勤勤,有一分詫異,接著是三分惋惜,他輕輕地對勤勤說:「這一切都會習慣的,然後終身困在檀氏為婢為奴,走都走不掉。」 勤勤很生氣,「虧我老遠來看你,你狗嘴長不出象牙來。」 「這是實話,因為你目前享用的一切由別人賜予,與個人成就無關。」 勤勤氣鼓鼓盯著楊光。 「很刺耳吧,以你今天名譽地位,居然有人妒忌你,說難聽的話,叫你下不了臺。」 「你真討厭,楊光,活該你懷才不遇,鬱鬱而終。」 輪到楊光怪叫起來,「哪裡痛你戳哪裡,你生性歹毒。」 「我們不要互相殘殺好不好?」 楊光把報紙扔給她,「你以為你真的成為大畫家?你不過是一枚工具。」 「你不停止我馬上就走。」 楊光噤聲,過半晌他歎口氣,「對不起,我真妒忌了。」 「你以為我不要付出代價,你以為我的日子好過。」 楊光掏出鎖匙開門讓她進公寓。 畫畫畫,無處不是他的作品,除此之外,小小地方收拾得十分整潔。 勤勤輕輕坐下來,看到楊光這一批作品已經不在此行。 這個怪人,給他損幾句也是值得的,他那般憂鬱全散佈在畫中,風格特殊,線條優美。 楊光看到她讚賞默許的表情,心頭一口氣也消失了。 勤勤想,這樣的畫,配上檀氏的宣傳,才堪稱事半功倍。 「楊光,」勤勤由衷地說,「稍後你一定會竄得出來。」 楊光立刻說:「你真的那麼想?勤勤,不要哄我歡喜。」 「也許你的道路迂迴一點,但終究會抵達目的地。」 「願聞其詳。」 「楊光,這是個自由競爭、能者得之的社會,怎麼可能有人長時間懷才不遇,許許多多不見才華的人都被搜刮出來,捧成明星,奇貨可居,你跟我放心,我已經看到你作品中的豔光。」 楊光非常感激,握住勤勤的手。 「你認為我應該繼續努力?」 「毋需鼓勵你也會堅持,」勤勤笑,「曙光將現。」 楊光笑,「我愛你,勤勤。」 勤勤也微笑,「別輕率亂講,我會相信的。」 「你會?」 勤勤顧左右而言他,「你會不會讓我略盡綿力?」 「你肯幫忙?」楊光喜出望外,「我完全沒有自尊,」他跳起來,「我全盤接受你的好意,越快越好。」 真的,時勢不一樣了,以往落難書生的紅顏知己若要打救良人出難,還得瞞著他偷偷地幹。 現在不用了,現在大家的思想統統搞得通透明澈。 勤勤站起來,「我要走了。」 「有空多聯絡。」 「我會的。」 楊光送勤勤下去,勤勤上車,司機同她說:「文小姐,檀先生有話同你說。」 勤勤一怔,司機己擅自把車子朝畫廊的方向駛去。 噫,他這樣做,實在太過霸道,竟不事先徵求她同意。 勤勤總算做過事,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,忍為首要。 她在會客室等了半晌他才出來,沉著臉,一開口便質問:「你穿著這樣的衣服滿街亂走?」 勤勤一直以為這是張懷德的任務,一怔,一時不作分辯。 「你到那種偏僻的地區去找獨居的異性,萬一發生什麼事,誰來負責任?」 檀中恕的面色鐵青,這是勤勤第二次看見他發脾氣。 關鍵在什麼地方?勤勤努力思索,呀,會不會是…… 不不,一定是多心了,怎麼會,不可能,但,若果不是這個,又為什麼? 檀中恕還沒說完呢,「你若再是這樣,限你二十四小時向我報告行蹤。」 勤勤終於明白了,毛病出在獨居的異性五個字身上。 她開口:「合同上沒有說不可以探訪朋友。」 檀中恕霍地抬起頭來,「你要我與你依合同辦事?」 勤勤知道說錯話,退後一步。 「那你回去,每個月交十張畫上來,去,走,立刻走。」 勤勤發覺他的手在顫抖,不禁大奇,如果這不是反應過激,不知道什麼才是了。她瞪著他,充滿疑惑,這麼一個見過世面、處理慣大事的人,竟會為區區微不足道的小事大怒。 要緊關頭有人推門進來,是張懷德,檀中恕也不同她打招呼,推開門就出去了。 勤勤看著他的背影,作不了聲,她同張懷德訴苦,「我只說了一句話。」 張懷德說:「我聽見,我們在房間外頭統統聽見了。」 「他時常這樣罵人?」 「不,」張懷德搖頭,「他從來不罵人。」 「那為什麼罵我?」勤勤不甘心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。 張懷德凝視他。 「你聽見的,他逐我去,叫我滾,侮辱我,毒罵我。」 張懷德卻說:「勤勤,我認為你是知道理由的。」 「我知道?」 「我們外頭每一個人都知道。」 勤勤自言自語,「每一個人都知道,我還回不回畫廊呢?」 「回去休息吧,別再到處亂跑。」 「我賣我的力氣,我可沒有賣身。」勤勤也動了氣。 她取過外套,便走出檀氏畫廊,司機馬上把車駛過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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