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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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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便掩上了門,在樓梯間我停止腳步,想了一想,他今天顯得份外陌生。他甚至沒有叫我到房間去坐。這比前幾次還冷淡呢。為什麼? 他應該表示高興才是呀。我真是太不瞭解這個人了。 媽說:「你又去跟他講什麼了?你真是的。」 我笑笑。 張德總算可以在我家裡留下來了。 張德還是照樣把自己關在屋子裡,一步不走出來。 阿好照樣每天送飯上去,吃完了把盤子取下來。 醫生夠證明書並沒有使他高興多少。 他只是把我們這裡當作養病的地方,一點也不想與我們交朋友,連我也一樣。 也許是開頭的時候,媽媽太傷他的心了吧? 但是我始終是同情地的,他不應該把我計算在內。 每次都是我找他說話,他回我幾句,沒有敵意,也沒有太多的友誼。 張德與我說話最多的一次,就是那天在後園了。 媽說:「其實他可以下來吃飯。菜分開後,不過一塊坐到底熱鬧點,難道一輩子不見人嗎?」 「現在他好好的,就讓他在樓上好了。」爸說。 媽不響了。 事實家裡多了一個張德,誰都不會覺得煩。 他日間夜裡,廿四小時不發出一點點聲音。 媽媽漸漸對他有了好感,很注意他飯菜的營養。 半個月,兩個星期過去了,張德給爸爸一筆食宿費。 爸說:「這孩子真是荒謬。」他不肯收。 爸到張德房間去說了廿分鐘,出來的時候,收了那筆費用,交給母親。不曉得張德是以什麼理由說服爸爸的。 說服爸爸,並不太容易了。 於是媽媽開始弄清淡的點心給他吃,希望他胖起來。 我一直想見他,與他說話。 但是我不可以天天夜裡去敲門,詛:「我想見你。」 我沒有那樣厚的臉皮。但是張德從來沒主動找過我。 阿好有一天告訴我:「張先生下樓來打了一個電話。」 「是嗎?」這也算是新聞了。「打給誰?」 「沒聽清楚。」阿好說。 「說得長不長?」我問。 「很短,才幾句話。」 是打給誰的呢?奇怪。他在這裡並沒有朋友。 第二天傍晚,有人送來了一箱書,說是姓張的人叫訂的。 張德出來付了錢,這是我好幾天來第一次見他。 我不知道為什麼,我的心跳了起來。 送書的人走了,張德隨身要搬箱子。 我說:「讓我來幫你忙吧。」 他看我一眼,「雖然是病人,這書並不重。」 我退後一步,「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 他也覺得自己過份了,於是說:「你拿這兩本吧。」 我隨他上樓,「什麼書?」 「不外是些小說、散文。」他答。 到門口我說:「好久沒進你房間坐了。」 「請進來。」他今天的心情彷佛好了一點。 我有點訕訕,為什麼每一次他都要等我開口呢? 我始終有點不好意思。 他把書都拿出來,整整齊齊的排列好。 「你不太喜歡我吧。」我終於問他。 「我倒不覺得。」他說。 「那自然,你豈會知道別人的想法?」我問。 他不響,坐在椅子上,著著我,我也看著地? 「你一點也沒有胖。」我說。 「還有呢。」 「你不可以一天到晚在房間裡看書,」我憐惜的說:「你的臉色會變得很壞,你需要陽光。」 「你的口氣,像是主人關心小狽呢。」他說。 「胡說,你為何對我這樣敵視。」我怒問。 他笑。 我離開他的房間,我很生氣,他真是太不識好人心了。 張德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說話?兩星期來,我不斷給他友誼,他不接受倒罷了,還一直嘲弄我。 我很氣,第二天我接受了男同事的約會,去看了一場戲,吃了一頓豐富的晚飯。 回來的時候,我的氣消了一半。一個病人,心情總是怪癖的,應該原諒他才是。也許我在甚麼地無意得罪了他呢?況且媽媽又這麼對他來著。 我很晚回到家,自己用鎖匙開門。 抬頭一著,他倒還沒睡,沒有關燈。 我進屋子,換好了衣服,然後坐在床。耽了一會兒。 後來我就關燈睡著了。 何必太關心他呢,也不用仇視他。反止冷冷淡淡的,當他是一個客人就行了,我真是庸人自擾,現在他住在這裡,應該是很開心的。 我要做的事情,也都做了,至少我幫過他忙,做過說客。 過了兩天,我沒見到他,他還是關在房裡。 但是媽媽說他吃得很多,常常換衣服。 阿好說他把房間收拾得極之乾淨,看了令人舒服。 然後阿好瞪我一眼,好像我是天字第一號懶人。 在星期六,我把房間好好的整理過了。 居然搬出三大箱子的垃圾來,使我自己都驚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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