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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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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沒什麼。」我說。 「回屋子裡來吧。」爸說:「當心著涼。」 我聳聳肩,爸一直把我當小孩子看待。 其實我已經成年了,還有一份不錯的工作。 他真是還弄不清楚,但是我原諒他。年紀大的人往往忘記時間過得有多快。 我回到屋子裡,心裡納悶了半日。這個病人,看樣子很有點怪癖呢。我到廚房去取一碗啫哩吃。為什麼要把自己關在房閭裡。即使生病,也可以跟人談談話。 對於肺病,我知道得不多。 以前的青年一患肺病,便像判了死刑,現在當然兩樣了,現在幾乎很少人患肺病,他是我第一個接觸到的病人,也相當容易醫好,只是過渡期間痛苦一點而已。 這個病在今天來說,不算得是悲劇了。 不過他為什麼要這樣避開我呢,我不明白。 我慢慢的吃著點心,還是想不明白。 終於我站起來,決定回房間去看書。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有什麼意思呢?阿好又不能與我說話。 我回到房間去,才拿出書,就聽見樓上有人在踱步。腳步很輕,但是從左到右,從右到左。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?由在房間裡有好幾十個鐘頭了,總有一點悶吧?我想告訴他,即使他不出來,細菌還是會到處飛的,沒有那個必要。 他大概已曉得星期一要搬走了。這裡靜,母親說話又特別大聲,他不會聽不到。 這可憐的人,一個人不受歡迎是可憐的。 我看著天花板?我想著這個病人,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樣子的呢?我見過他的父親,張伯伯是一個胖胖的中年人。人很溫和,但是不多說話,他常常把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掛在嘴邊,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。 我不會笑得無可奈何,我要就笑,要就不笑,很簡單,但是他那被迫笑的樣子,使我難堪。 張伯伯彷佛有難言之隱。 爸爸也是這樣的,明明可以說出來的事,他又不說,使得媽媽生氣。這些人在幹麼,我都不明白。 我躺在床上,忽然之間不想看畫了。 也許我可以與他說幾句話,使他開心點。 我坐起來,但是考慮了一會兒,又打消主意。 還是不要多管閒事的好,媽媽會生氣的。 他是怎麼樣子的呢?大概是像張伯伯。 不過病人不可能胖,他一定瘦瘦的。有張圓臉?不不,瘦人怎麼有圓臉呢?我暗笑。 然後媽媽回來了,她靜靜的推開我的房門。 「媽!」我跳起來。 「噓。」 「這樣神秘幹什麼?」我笑了。 「今天晚上我跟你睡。」她說。 「媽,你怎麼這樣孩子氣?」我驚異的問,她以前不會這樣。 「這次我可是真的生氣了。」媽媽告訴我。 「媽,算了,爸都說星期一請他走了。」我說。 「你不怕了?」媽媽問。 「不怕,這有甚麼好怕的?」我又笑。 媽點點頭。「你知道,你爸年輕時也得過這個病,所以他特別同情這個孩子。」 「是嗎?」我又驚異,「為甚麼家裡這麼多事情我都不知道?到今天才告訴我!」 「後來你爸把病養好了,但是他始終忘不了那種痛苦。」 「既然如此,媽,那就原諒爸爸,好不好?」 「我不原諒他?」媽歎了口氣,「我今天也不會回來了。」 「媽——」我覺得她真孩子氣。 「去拿,算我求你的,好不好?」 「好,好。」我沒有辦法,穿上拖鞋,走出房間。 我走上樓梯,敲敲爸的房門。 「誰?」爸問。 「我,爸爸,媽回來了,今天跟我睡,叫我來拿睡衣被子。」我說。 爸一怔,「為甚麼?她還是很生氣?」他問。 「沒有。」 「那麼你取了被子過去吧。」爸說。 我抱了一大堆東西,經過祖母以前的房間,偷偷的看一眼。 房門沒有完全關上,留看一條縫,大概是他不小心吧? 我向房間裡面仔細的看,只見到一個人背著我坐著。 他穿看一件白襯衫,其餘的我就沒看見了。 我略一猶疑,洗定不再偷看,這到底是不對的事。 我抱著被子枕頭下樓去,媽媽看見我便問:「他說甚麼?」 我據實答:「爸沒說甚麼,爸只是問你說甚麼。」 媽不響。 「這是基麼意思呢?你問他,他問你,乾脆和平解決算了好不好?」我問。 「你懂甚麼?別理我們的事。」媽說? 「好,是你叫我別理的,將來我對家庭不關心,你可別怪我。」我賭氣的說:「是你們把我教成這樣的。」 「你這孩子,話真多。」 「媽,我看見他了。」 「看見誰?」媽一邊理被褥一邊問我。 「那個病人。我看見他穿的是白襯衫。」我說。 「你去偷看他幹什麼?他又不是明星!」 「他穿白襯衫、好像很乾淨的樣子。」我說。 媽既好氣又好笑,「誰不穿白襯衫呢?穿白的人有多少!」 「不過他那個白,白得很特別。」我很堅持。 「別神經病了,快睡覺,明天上班去。」媽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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