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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七


  「她乘車途中昏迷不醒,司機把她送往醫院,此刻她在伊莉沙白醫院急症室。」

  「啊。」振星只答了一個字。

  男同事連忙取過電話問:「病人狀況如何?」

  「欠佳,」陳督察說:「叫她家人速速去辦理手續。」

  「是,是。」

  振星忽然哭了。

  用手捂著臉,在同事面前,毫無掩飾地落淚。

  自姐姐第一次做手術她就想痛哭一場,延至這個時候才發作,已算了不起。

  男同事即刻遞手帕給她,「我陪你去。」

  振星並無拒絕,立刻出門,幸虧有這班觀音兵。

  在車上,振星問:「什麼叫情況欠佳?」

  那年輕人小心翼翼地答:「比情況危殆好得多了。」

  「啊。」

  「卻比情況令人滿意稍差。」

  不知怎地,振星覺得好笑,呵她的情緒已經歇斯底里。

  她到醫院一見到嬋新的情況,立刻說:「我要替她轉到私家醫院。」

  她把嬋新醫生的卡片交給同事,請他即時代為聯絡。

  那同事立刻取出手提電話,站到一角去講話。

  嬋新仍然昏迷。

  慘白的面孔憔悴而苦楚。

  振星握住她陰涼的手。

  「醫生馬上會來辦轉院手續。」

  「請打這個號碼到臺北找王沛中。」

  沛中親自接的電話,答應儘快趕來。

  這個時候,振星才輕輕抬起頭,對同事說:「謝謝你,我是出路遇貴人了。」

  那男孩子忽然嚅嚅地說:「振星,我的名字叫馬遙傑。」

  振星根本忘了他的姓名,此刻因這件事記住了,她重新與他握手,「你好,馬遙傑。」

  小馬很高興。

  他一直陪著振星,直到手續完全辦妥。

  醫生笑著同振星說:「私家醫院環境好些。」

  「我姐姐情況如何?」

  「只怕要重新檢查。」

  「沒有關係,費用我來負責。」

  醫生鬆口氣,「你可是要在這裡陪她?」

  「是。」

  半夜,嬋新蘇醒了,振星在沙發上打盹,聽到有人輕輕的喚媽媽。

  「媽媽,媽媽。」

  振星驚醒,知是嬋新,淚如泉湧。

  她連忙過去,在小小床頭燈下看著姐姐,「嬋新,是我,我在這裡。」

  嬋新猶未完全清醒,只是說:「媽媽——校服太小了,要做新的,媽媽,為什麼不理睬我?」

  振星連忙按鈴召看護。

  看護推門進來,振星走到走廊,伏在牆上,抽噎不已。

  可憐的嬋新,她忘記她母親已故世多年。

  這時,有一隻手搭在振星肩上。

  振星一抬頭,「沛中,你來了。」

  王沛中見振星姐妹情深,也不禁惻然。

  他倆在走廊擁抱。

  「不要怕,無論什麼事,我們一起應付。」

  振星一直嗚咽。

  王沛中與她坐在長凳上,他東張西望,終於問:「那個人沒有來嗎?」

  「誰?」

  王沛中輕輕說:「那個叫鄧維楠的人。」

  振星一怔,「誰告訴你的?」

  王沛中答:「我不能公開線人身分。」

  振星說:「沒有,我沒有通知他。」

  王沛中安樂了,要緊關頭,親疏立分,周振星並不胡塗。

  「你一直知道鄧維楠這個人?」

  王沛中頷首。

  「他是個好朋友。」

  可是到了這種時候,她只想見自己人。

  醫生出來,同振星說:「她的心臟……」

  振星握著拳頭。「我知道她裡外體無完膚。」

  「這次如果度過難關,她非長期休養不可,否則大有可能息勞歸主,最好找一個四季分明,與世無爭的地方住下來看看書種種花,別再操勞奔波。」

  振星進房去,只見嬋新身上新搭了幾條管子。

  「嬋新。」

  嬋新睜開眼,振星有點高興,這次她可看清楚她了,誰知嬋新卻說:「清水浦孤兒院不能解散,本地沒人願意收養殘疾兒童,我們不能倚賴外國人的憐憫。」

  振星忍不住提高聲線,「嬋新,是我,是振星。」

  醫生聞聲搶進來,給振星注射寧神劑,並勸道:「周小姐,你回去休息吧。」

  玉沛中說:「我送你回去。」

  振星苦苦哀求:「帶我去喝兩杯,我知道酒可以幫到忙。」

  「來,一定滿足你。」

  他們到酒吧坐下,肩膀靠著肩膀。

  周振星詫異了,「王沛中,我們許久不曾這樣親近了。」

  小玉苦笑,「你太忙著籌備婚禮,以致疏忽我倆感情。」

  「是——」振星沮喪地答:「我本末倒置。」

  「嬋新身體太靠不住。」

  「她得到她母親遺傳,我十分擔心,有什麼不測,不知如何向父親交待。」

  「是,真難開口,他們說做醫生最困難的工作便是向病人家屬交待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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