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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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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生出來了。 照例安慰病人家屬,表示不過是中小型手術,並無大礙,明日上午九時許入院,即刻入手術室,中午可知結果,三日後可出院云云。 最後醫生看著振星問:「周小姐你是什麼血型?」 「A+。」 「同病人一樣,如有必要,你願意捐出血液嗎?」 振星亳不猶疑,「願意。」 周舜昆接著表示想把病人轉到私家房間,讓她安靜休養。 振星一抬頭,看到王沛中趕來了。 心頭一喜,「你不用上班?」 「我來支持你呀,你的事即我的事。」 振星溫柔地看著他,「一張嘴這樣會說話了。」 「對,忘記告訴你,爸爸打算送輛車給我們做禮物。」 「那多好。」 「來喝喜酒的客人自然會帶傳統的黃金首飾來給新娘配戴。」 振星謙遜,「那我真的要抬不起頭來了。」 半晌,王沛中問:「你姐姐可出院沒有?」 振星一怔,他都知道了。 王沛中雙手揮在口袋裡,「沒人對我說過什麼,是我自己綜合這一兩日的所見所聞,蛛絲馬跡,得到的結論。」 那,也就很聰明了。 「你不是一直希望有個姐姐嗎。」 振星點點頭,但是,她希望姐姐同她一樣無聊庸俗,成日為一襲婚紗,一件首飾鑽營,姐妹倆躲房中哺嘀咕咕,嘟嘟囔囔,談論鄰家的是非,然後,中年齊齊發福,結伴挑女婿,搓麻將,數媳婦的不是…… 周嬋新太高貴聖潔了。 振星到這一刻還弄不懂嬋新今早說的善與惡,生與死,陰同陽。 這時看護微笑走過來,「你們可以去看病人了。」 他們一行三人馬上走進病房。 嬋新有點虛弱,需扶著才能坐起來。 振星忙說:「這是餓出來的,回家多吃些滋補食物,保證有氣力。」 看護推門進來,「請于一時前出院。」 王沛中咳嗽一聲,輕輕告訴振星:「同酒店一樣,過了一時,另外算一天房租。」 周舜昆握著嬋新的手,忽爾老淚縱橫。 振星與玉沛中假裝看不見,人總有流淚的時候,哭是一種宣洩感情減壓良方,稀疏平常。 振星把自己身上的羽絨大衣脫下罩姐姐身上,扶著她上車 嬋新尚一直閉著雙目打咚嗦。 王沛中已在車子後座鋪好枕頭及厚毯子,讓嬋新平躺著回家。 嬋新微笑,「倒底要有家人。」 「爸,你與沛中嬋新同車。」 「你呢?」 「我,我獨闖江湖。」 王沛中笑,「把賬單寄回家就行了。」 嬋新忙說:「手術後幾位可別這樣詼諧,大笑會牽動傷口痛壞人。」 振星瞪著王沛中幸幸說:「你別當我是煮熟了的鴨子,不會飛。」 他們到家的時候;菲律賓籍的家務助理已經回來,對嬋新必恭必敬,因信的也是天主教,只趕著叫修女。 已經做好清雞湯,撇了油,加兩瓣白木耳,十分可口,嬋新喝了一大碗,然後回房休息。 振星陪著她。 嬋新感慨,「父親哭了,我多不孝,你能叫爸爸笑心我卻叫他流淚。」 「你少說幾句吧,手術後怏些康復就很孝順了。」 嬋新閉上眼睛。 振星說:「最後一個問題,即讓你休息。」 「請說。」 「你何故捐出骨髓?」 嬋新答得簡單:「助人為快樂之本。」 「對本身有一定危險。」 嬋新拍拍妹妹手背,「所造成傷害,不一定比失敗婚姻更大,何故人人仍前仆後繼。」 振星沒好氣:「我與王沛中只結一次婚。」 嬋新笑答:「那是一定的。」 振星籲出一口氣:「那快樂,必然很大很大很大。」 嬋新溫和地答:「同挑到合適的婚紗一樣大。」 振星愧不能言,「肯定大很多。」 「決定結婚生子,相夫教子,也是很好的一件事,也不易為。」 「謝謝你,嬋新。」 這時振星聽到母親在走廊說:「振星,讓姐姐休息。」 振星熄燈離房。 她與沛中在偏廳研究婚禮細節。 「在酒店吃西式晚餐比較熱鬧,稍後可以跳舞。」 「伯母怎麼說?」 「伯母說,你怎麼到這個時候還叫她伯母。」 「在酒店,可是吃法國菜?」 「結婚蛋糕上那對模型新郎新娘必需留著給子女觀賞。」 「蜜月你選何地?」 「我不肯定,好象都去過了。」 「伯母會不會把我們送上月亮?同她商量,她未必不肯,屆時就名符其實度蜜月了。」 「不如同爸媽一起去。」 「他們會嫌我們。」 這麼開心,晚上還是睡不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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