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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一


  她捧著頭坐在辦公室裡,心裡像掏空一樣。

  英容說得對,一朝被蛇咬,終身怕繩索。

  那天晚上,英寬獨自到大富吃碗面:「多蔥,加蛋,添麻油及辣油。」

  大師傅沒好氣,「你乾脆喝辣油湯好了。」

  「喂,當心我不再上門。」

  「好好好,都依你。」

  英捧著湯碗吃得雪雪聲。

  大師傅說:「阿旭籌備婚禮,忙得不可開交。」

  英微笑,「李家是豪門,他有得好煩。」

  「真的大陣仗,一件禮服要試三次,有專人陪這件衣服乘飛機自法國來回,你說多名貴。」

  大師傅與英寬一起搖頭笑歎。

  正在這時,女侍過來說:「英小姐,那邊有位元先生說認識你,如果你不介意,他想與你一起坐。」

  誰?

  英側著身子看過去,啊,多麼熟悉的身形與面孔,他表情有點盼望,他裝一個「我可以過來嗎」手勢,英也還一個「我不不介意」的微笑。

  這是誰?

  這便是英從前的那個他,這個人,曾經一度,控制英的心與神。

  他舉著啤酒杯子走進坐在英身邊。

  「好嗎?」他輕輕問:「許久不見,聽說你又升級了。」

  「托賴,也好算做出頭。」

  「我還是老樣子。「他喝一口啤酒,「英,我想說的是——」

  英不知他想什麼,但是她自覺心平氣和,像是大仇已報的心情,幾經艱難,她已經克服了他。

  他終於什麼也沒說出口,半晌,他只說:「英我誤會了你。」

  他看到面前那碗吃剩的面,忽然取起筷子,捧起碗,呼嚕呼嚕,把剩面吃得一乾二淨。

  正在這時,一個女子推門進店。

  她走近他,叫他,把手搭在他肩上,她沒有看向英,她也做了一件奇怪的事,她見碗裡還有些許湯,把它喝光。

  她對大師傅說:「好香辣的調味,改天我們一定來吃個飽,此刻我們要趕去看醫生。」

  這時,大家都發覺女子腰身微硬,臉頰有點腫脹,已有五六個月身孕。

  她把手臂繞著他,兩人一起離去,當然他是自願的,可是不知為什麼,英覺

  得他似被牽著鼻子走。

  店門關上,大師傅說:「我再做一碗面給你。」

  「我已吃飽。」

  「我給你一客芝麻霜淇淋。」

  「我不嗜甜。」

  「你如此疙瘩當心嫁不出去。」

  英靜默捧著茶碗。

  「剛才那人曾是你男友?」

  英點點頭。

  「長相很普通,快將為人父,可是看得出他心理上尚未準備好,也不見得特別高興,從此,妻與子將鎖死他一切自由。」

  「你看你講得多悲哀。」

  大師傅答:「我有說錯嗎,他配不上你。」

  英歡呼:「謝謝你,這是我一生中最好聽的一句話。」

  「今晚你對他一點感覺也無?」

  英想一想,「他幸福與否,他發財沒有,他以後如何,都與我無關。「千言萬語,如浮雲飄過。

  大師傅繼續說:「那天那個男生,喏,那個高大英偉,有點像外國人樣子那個,他最愛你,自眼神都可以看出他對你鍾情。」

  「真的,那麼明顯?」

  「羨煞旁人。」

  英忽然問:「阿旭呢,他可喜歡我?」

  「阿旭是你好友,有誰想傷害你,他會發惡保護你。」

  英微笑,旁觀者清。

  「不過,一個已婚,一個將結婚,你只剩一個選擇。」

  英挽起手袋,「誰說的,我的選擇多多。」

  她笑著離開面店,奇怪,一點痛覺也無,見到他,英自然露出溫和有禮笑臉,專注討好眼神,像她對普通同事及不相干的長輩般。

  她已經練妥神功第四層,她活下來了,且已產生抗體,她靠強壯意旨力及肉體治癒失戀,可憐,一點藥物幫助也無,像一次大戰傷兵缺麻醉劑截肢,灌半瓶烈酒,慘叫中做原始手術。

  想到這裡,英又有一絲忿恨,不過恨意很快消失。

  那天晚上,她夢見一個人,那人緊緊靠住她,埋頭在她臂彎裡,像個嬰兒般躺著,十分纏綿。

  過一天,英寬又去探訪林莉,病房有好幾個同事。

  看護在拆紗布。

  林莉的下顎終於現形,大家倒抽一口冷氣,不敢出聲。

  英只得咳嗽一聲,踏前一步,看個仔細。

  病人哆嗦地問:「怎樣?」

  英回答:「顏色似午餐肉,嘴唇如兩條香腸,腫且紅,熱情性感,很多人會妒忌你。」

  病人啼笑皆非,其餘人等連看護笑得彎腰。

  病房內悲慘情緒一掃而空。

  英對林莉說:「過幾天你可以派駐卡拉笠能納。」

  「那是什麼地方?」

  「即格陵蘭,那是印奴族人叫法。」

  同事起哄:「你去瓜達拉哈拉。」

  「你才往馬利坦尼亞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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