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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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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會失望,我是一個隨便的女人。」我說。 「我不相信。」他說。 他把車子停了下來,在山上。看下去,燈光閃得像寶石一樣,比以前更好看了。堅帶過我上來。兩次,第一次我們在戀愛——好吧,至少我在戀愛。第二次,我哭了,他說我們不能在一起。我十八歲,他三十五歲。我哭了。像個孩子。我沒有後悔,我是一個不怕丟臉的人,失敗了這麼些次數,我居然還有勇氣維持下去,奇跡。我不在乎。 三年了。 他現在怎麼了? 現在我與另外一個男孩子在山上,燈火依然。 唉我的天呀,我的中文是有限公司,但我還是記得這一首詞:「只是明年花更好,知與誰共?」 我們喝的那瓶拔蘭地很好,我喝得很多,漸漸有點胡塗,不過心裡還是明白的,他看著我,他說了幾句話,我沒聽明白,我轉身,看著他,他把手擱在我的臉上,吻了我的鼻子。我看著他,沒有分別,所有的男人都一樣,不管他們是不是你哥哥的好朋友。 他說:「你真可愛。」 「我不是。」我醉醇醇的說,「你遲早會知道我不是。」 他把手擱在我的裸背上,奇怪的是,我一點感覺也沒有,他的手,因為極之大力,就好像我自己的手一樣,沒有什麼興奮,只是無限的瞭解。 我真有點感動。 如果他是女孩子就好了,我們可以真的做朋友。 「燈光很美。」我說。 「是的。」他說,「很美。」 我笑問:「使你想起什麼?」 「我想起了一首詞,說一個人找另外一個人,找了半世,忽然回頭,那個人卻站在燈火闌珊處。」他說。 「我也聽過這首詞,但是我們兩個人的中文都不大好,不十分記得百分之一百的字句了。」 「今夜我看見了你。」他很認真的說。 我真的笑了出來,他誤會了,他把我當什麼人?我不值得,我真的不值得。 「不要笑我。」他說。 「我?你不要對我認真。」我說,「我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。我寂寞,上帝啊,我寂寞。」 我拿了一支煙出來,點著了,吸了一口,毫無表情的看著他。男朋友,我只要男朋友,他們都是束縛,而且是說走就走的束縛,我回來不是找男朋友,我是來找工作。越是愛一個人,越是翻臉得快,為什麼不可以做好朋友呢?為什麼不? 他柔和的問:「你想把我嚇走?我明白你,凡是人盡可夫的女人,都掛一個淑女的招牌,你是一個好女孩子,只是你鋒芒太露,刺了女人的眼不要緊,刺了男人的腿就過分了,不要放棄我,否則你再也找不到男朋友的。「」「我只認得你幾個鐘頭。」 「不夠嗎?」 「夠了。當我寂寞的時候,我就請男孩子到我的公寓去,有些答應得快,有些答應得慢。」 「很自然。」他很平靜的說。 「至少你瞭解。」我笑了。 「你哥哥常常說起你,我認得你已經很久了。」他說。 「我是家裡的癌症,無可救藥的。」 他吻我的臉,吻了又吻,吻了又吻,好像我們是多年的戀人,我很客氣,隨他放肆,因為他吻得這麼溫柔,根本不像一個男人吻一個女人,只像一個憐愛的大人吻一個嬰兒。我沒有做嬰兒很久了,非常感動於這種感情。 但是他沒有進一步做什麼。 他問:「我明天來看你。」 「歡迎。」我低聲說。 「現在送你回去。」他說。 他開車送我回去。到了門口他注視我,我看看他。我有些呆呆的,好像不相信真會有人決定要我。堅說:「辛蒂,我累了,照顧你是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工作,我要找幫手來輪班才行。」現在我長大了,但是我還是二十四小時都寂寞。 我說:「再見。 我回了家。 他把車子開走了。 哥哥問;「你們哪兒去了? 媽媽問:「這個男孩子可靠嗎? 爸爸說:「看樣子倒才貌雙全。 「平常倒是極老實的,今天把辛蒂弄得這麼晚才回來。 媽媽說:「好了好了,你看辛蒂這樣子,她不去揭人蠻好了,我們還怕她被人哄呢」我回頭說,「我不需要人哄,我自己哄自己,就夠糟了。 然後我回到房間裡,睡得很好。沒有安眠藥,什麼都沒有,我睡得很好。 一個人總得知道自己是被愛的,不然活著有什麼意思。我這一輩子又沒愁過衣食住行,什麼都不缺,我只想有人記得我,有人愛我,有人喜歡我,如今有一個男孩子說他要我,不管我對他有沒有興趣,那已經夠了。 我睡得很好。 一清早媽媽來敲門,她說:「有人送玫瑰給你。 「玫瑰?」我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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