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如何說再見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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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回程上,他同女兒說:「黃主文找你,稍後會來看你。」 誰知紀元茫然,「黃主文?」 李育台大吃一驚,幾乎沒掩住嘴,天呀,紀元已經不記得他了。 他願意跟這個孩子學習忘記的藝術! 「呵,」紀元半晌回過意來,「黃主文,他現在流浪到哪裡?」接著又比較,「狄倫就比較給人安全感,他的家在西溫哥華住了有六十五年了。」 李育台張大了的嘴無法合得攏。 就在該刹那,他知道這個地方適合李紀元小姐。 他大可以獨自上路,每隔一段時間來探望紀元。 育源最興奮,立刻報上一連串計劃。 夏長志說:「照原來樣子最好,起碼一年不要驚動她,否則她會反感。」 育台贊成。 紀元還是哭了,「我要跟爸爸。」 每逢哭泣,她總忘記她已經不是嬰兒,總是努力把身子縮得很小,希望可以全身躲進父親懷抱,可是長腿長手叫她尷尬。 育台緊緊擁抱著女兒。 「你爸去幾天就回來,他吊頸也要鬆口氣,你跟姑姑的生活,就像母女一樣,只有更好,我對你沒有期望,關係比較輕鬆。」 小小紀元只覺姑姑詼諧,不由得破涕為笑。 育台到旅行社去打聽行程。 服務人員說:「去育康嘛,也不是那麼冷門的 事了,西北地域自有迷人之處,我們有負責人帶團,不過也有隊員臨陣退縮,像一位……」她查看簿子,「謝女士,從香港傳真過來訂位,結果有事不能出發,不幸不能發還訂洋,不過她的空位可以讓給你,後天出發。」 育台一怔,不相信世上有此巧事,「這位香港的謝女士,名字縮寫可是YC?」 服務員比他還要詫異,「你怎麼知道?」 李育台在心底說,她是我妻子,可是嘴裡道:「她是一個熟人。」 「呵,那麼,你同司徒先生也是朋友?」 「司徒?」 「是,KY司徒,他倆同時報名,但只有司徒先生會準時出發。」 育台從來沒聽過雅正有這樣的朋友。 他取出信用卡,「我頂替謝女士的空位。」 是次收費大抵是一家四口參加豪華歐洲旅行團的三倍,不知老陳接到賬單會怎麼想。 「準備多些厚衣服。」 育台卻一直想,司徒是誰?雅正約了人到極寒地帶旅行,為什麼他會不知道? 他問:「謝女士是幾時訂的位子?」 職員算算日子,「通常早年多兩年預定,嗯,早十八個月。」她翻到記錄。 育台在心中算算日子,那時,醫生說,雅正有治癒的希望,她正在電療。 「幾時取消了位子?」 「一星期前,所以不能退還訂洋。」 不可能是雅正本人,「由誰來退訂?」 「司徒先生。」 育台心中充滿疑惑,道謝後離去。 這人是誰?朋友中從來沒有姓司徒的人。 育源替他準備寒衣:「用長志的滑雪衣吧,還有,這件背心裡鑲貂鼠毛,實在暖,貼身穿上。 一直到集合那日,育台仍然沒看到那位司徒先生。 他向領隊打探:「有位司徒先生——」 「對,他也是東方人,他稍後才與我們會合。」 團員共八人,五男三女,其中四個是日本人,一個法國人,三個華人,一個本地人也沒有。 其中一位華人自新加坡來,說是想獲得冬季的經驗,他大概不會失望。一個便是李育台,他來是因為聽雅正說過她想來,故欲看個究竟,雅正為何嚮往這等冰天雪地苦寒之地。另外一個,便是司徒了。 他們在黃刀市駐宿,打算北上大奴隸湖與大熊湖,然後波麥肯茲河。 日本人早把資料背個滾瓜爛熟:「黃刀本是印第安酋長名字,此人大概憑一把黃刀做記識。」當年不知有多少野牛在這塊地上遊蕩…… 因是冬季,一日只得三數小時天日,感覺非常怪異。 司徒終於來了。 見到他,李育台不禁打一個突,只見他起碼要比普通人高大半個頭,結實強壯,一臉親切的笑容,渾身發散著粗獷的英俊,那三個不同國籍的女子立刻有驚豔的感覺。 育台想,雅正幾時結交一個這樣的朋友? 這個人有一股自然親切的魅力,眾人身不由主地樂意親近他。 他們各人自我介紹。 司徒說:「我叫司徒啟揚,我的職業是醫生,我的嗜好是攝影,我是英藉華人。」 那法國女子立刻表示興趣,「司徒你負責醫科哪一方面?」 司徒笑,「我專理未足月嬰兒。」 「呵,」女士們悚然動容,「那多偉大。」 育台不欲再聽下去,假使司徒只是一名校工,這幾位女士一樣會得大驚小怪表示讚歎。 适才自我介紹的時候,李育台說是個小生意人。 他到另一角落坐下。 雅正在什麼地方認識這個人? 正在猜度,司徒過來了。 他很誠懇地問:「李先生,你也認識謝雅正?」 育台點點頭。 司徒眼睛中露出激動的神情來,不過迅速地壓抑下去,他接著問:「她在生命最後一段日子裡,你有無見過她?」 育台又點點頭。 司徒逼切地問:「她是怎麼去世的?」 「她患癌症,她沒有與你說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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