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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


  若非看她一眼,笑說:「就准你一人往高處飛不成。」

  「相處數月,倒是有點不捨得。」

  「這所老房子不知做過多少年輕人的歇腳處,環境略好便搬出去。」

  「若非,你搬到什麼地方?」

  「去乙新公寓暫住,然後待他工作結束,一起赴美國定居。」

  「你的工作呢?」

  若非放下手上雜物,「我是遊牧民族,那裡有可安息的水邊便到那裡,同你的優差不一樣。」

  「今日好似事事針對我。」

  「做文藝工作怎同醫生比,你的學歷便是盔甲與護身符。」

  「記得卓羚嗎,她也做文藝。」

  「前輩固然真材實料,可是更加鴻運當頭。」

  「你考慮清楚了?」

  若非坐下來,「看得出你是真關心我。」

  春池不出聲。

  「我對本行無比厭倦失望。」

  「就因你有個對頭擅長利用肉身去換取報酬?若非,外國主婦生活吃重枯燥,家母每天光是收拾家居園子便喊救命,所以只生我一個孩子。」

  若非笑了。

  「喂,莫自火坑跳到油鍋去。」

  「我深愛吳乙新,我心甘情願與他走這一趟。」

  春池還能說什麼,只得攤攤手。

  「你放心,我不會做伸手派,我接了好幾段稿件來寫,收入不多,但可以支付生活費用。」

  春池松了口氣,戀愛時也要吃飯,別忘記這點便可。

  「祝福我。」

  「我由衷希望你心想事成。」

  第二天在醫院裡,春池接到乙新電話。

  她立刻問:「可是舊金山有消息?」

  「不,仍然失望。」

  「嗯。」

  「春池,出來喝杯茶,有話同你說。」

  春池笑,「邀請我做伴娘?」

  吳乙新一怔,「什麼?」

  春池立刻覺得不妥,實時說:「出來再說。」

  「下班時分我在醫院門口等你。」

  那日比任何一日都長,永遠不到五時似的,叫春池心急。

  五時正她便走到停車場。

  吳乙新已經在等她,看見她吹一下長長口哨。

  春池笑著迎上去,「有什麼重要消息公佈?」

  「我那份報告已經做妥,先回紐約,上司批閱後,便往赫爾辛基開會。」

  春池狐疑地問:「你要走了?」

  「正是,向你道別,多謝你幫忙。」

  「若非呢,」春池脫口而出:「與你共進退?」

  吳乙新變色,「這裡頭有重大誤會,她不是我的責任,彼此是成年人,大家都明白這點才可能發展下一步。」

  春池這一驚非同小可,「什麼?」

  「你好象不接受,春池,你太保守了。」

  「不,這與我的人生觀無關,正如你說,這件事裡有重大誤會,林若非親口同我說,你們將舉行婚禮,並一起赴紐約生活。」

  輪到吳乙新嚇一跳,「我,結婚?想都沒想過。」

  「乙新,我想你得立刻同她說清楚,請問你給過她何等樣的承諾?」

  「什麼都沒有!」

  「她又不是妄想狂,我覺得事不宜遲!你非解釋清楚不可。」春池急得頓足。

  「我已講得一清二楚,我居無定所,收入普通,連自己身世尚未弄明白,怎樣成家?」

  春池呆住。

  可憐的若非,那麼聰明伶俐的女子,竟被自己矇騙。

  「我甚至不配擁有同居女友,她會獨守公寓沉悶至死。」

  春池打了一個寒顫,兇險!稍一不慎,連春池就是林若非。

  這次是若非做了替死鬼。

  春池低下頭來,也許,吳乙新得到他父親不良遺傳,也許,成年人無論做什麼,後果自負,不能怪別人。

  「你怎麼了,整張臉忽然縮小了。」

  春池悲哀得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你不舒服?」

  吳乙新想伸手過來摸她額角。

  春池連忙退後一步。

  「你怪我?」

  春池不知說什麼才好。

  「請相信我,我從未給過她任何虛妄的承諾。」

  春池不想介入其中,又退後一步。

  幸虧這時救星來了,停車場內忽然有人自車中探頭出來,「春池,我送你回家。」

  啊,是張仲民那愣小子。

  春池立刻對吳乙新說:「我朋友來接我,祝你一路順風。」

  她奔過去,開了車門,立刻跳上車,張仲民馬上把車駛離醫院。

  一路上春池面色煞白,猶有餘悸。

  對若非說什麼好?惟有隻字不提。

  張仲民體貼地一言不發。

  她若要告訴他,自然會和盤托出,假使不講,他得尊重她私隱。

  黑暗中他不知那比他高大的男子是誰,不過看樣子不會與可愛的春池有瓜葛,她看見那人像見鬼一般,到現在還魂不附體。

  終於,他聽見春池歎一口氣。

  「想不想喝杯咖啡?」

  「請到捨下小坐。」

  張仲民一句「求之不得」到了喉頭又吞下肚子。

  春池想得到第二個意見,便問:「老房子是否十分破爛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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