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你是安琪(31)_亦舒

三十一

　　「加娟娟手臂上累累針孔，有些已經結痂，可見她時時自我注射，已成癮癖，她濫用藥物，結果沒有再轉醒來。」

　　朱雅琪十分震驚。

　　小伍說：「可怕吧，無知，愛臭美，終於喪命，現在，所有首飾華服也幫不到她。」

　　「注射過度藥物減肥致命。」

　　「的確荒謬。」

　　「針筒上只有她的指模？」

　　「據鑒證科說：一共有兩個人指模，她，與她丈夫周乃亨。」

　　「他說他不知情」

　　「朱督察，你說呢？」

　　啊，朱雅琪，莫叫周君斯文外表蒙蔽。她不出聲。

　　「雅琪，報告全在這裡了，我們的約會呢？」

　　「我需陪祖母到牙醫處檢查，下次吧。」

　　小伍氣結。

　　回到派出所，她與同事研究案情。?

　　「一年減肥減死好多人，真叫你感慨。」

　　「世上真有那麼胖子？你看我們這一組，個個標準身段，找四兩脂肪都難。」

　　「我們都是勞碌命，沒有福氣，天天一隻手拿著三文治，另一隻手還在工作，胖不起來，你看那些富泰太太，睡到日上三竿，廚子精美小菜伺候，上點心下點心，加晚宴宵夜，佳餚美酒，不胖，幾矣。」

　　朱雅琪的心一動。

　　「而且，他們睡眠充足，睡得太多，最易胖。」

　　午餐來了，不是三文治，就是杯面，要不是簡陋飯盒子，眾人匆匆又是一餐。

　　多久沒好好坐下來慢慢享用食物？

　　天天狼吞虎嚥，填飽肚子算數。

　　太委屈了。

　　可是吃得太好，睡得太多，一覺醒來，無所事事的女性，居然也

　　有煩惱。

　　這時，有人來通報：「朱督察，有人想見你，他說與加娟娟一案有關。」

　　咦，是誰？

　　朱雅琪走到大堂，看見一個油頭粉面，穿大花襯衫，左耳戴鑽石耳環的年輕人。

　　這是什麼人？

　　他自動報上姓名：「我叫陳尊尼，我是加娟娟的髮型師，我們是最好的朋友，她與我無話不說，她同我講，倘若她有什麼不測，一定是周乃亨謀財害命。」

　　一口氣投訴了那麼多，身份關係不過是理髮師傅及人客，真叫警務人員啼笑皆非。

　　「你有什麼證據？」

　　「我伺候加娟娟三年。一直聽她說婚後便遭周乃亨冷落，十分難堪，他時時問她索取金錢，最愛侮辱她略胖的身型，有時，在娟娟身後扮豬叫，引得她無限自卑，想盡辦法減肥。」！

　　朱雅琪靜靜聽著。

　　尊尼揮舞著雙手，「娟娟本來要與我合股開美容院，可惜那周乃亨百般阻撓，計劃告吹。」

　　「可是，加娟娟愛好美食。」

　　「是，她每次理髮都叫兩隻燒鵝腿吃，伴藍山咖啡，加三匙糖，小半杯奶油。」

　　「那多肥膩。」?

　　「可是端近已經香聞十裡。」

　　朱雅琪點點頭，「你說得對。」

　　陳尊尼忽然問：「加娟娟遺囑上可有我的名字。」

　　朱督察回答：「警方無可奉告。」

　　她也想知道。

　　朱雅琪到黃董劉律師事務處去。

　　她問劉律師：「加娟娟可有遺囑？」

　　「已於昨晨宣讀。」

　　「遺產留給誰？」

　　「全部交給丈夫周乃亨，並且感激他給她一段最溫馨的日子。」

　　「溫馨的日子。」

　　「劉律師你認識加娟娟多久？」

　　「我看著她長大。」

　　「劉律師，你覺得她的婚姻美滿嗎？」

　　「朱督察你還年輕，將來你會知道，世上並無美滿婚姻這回事。」

　　「她快樂嗎？」

　　「娟娟一直生活得像公主。」

　　黃律師不願正面回答。

　　「遺產值多少。」

　　「沒有一般人想像中多，約值一億。」

　　那也足夠周乃亨舒服享用了。

　　走出劉律師房間時，有人叫她「朱督察，可否與你說幾句話。」

　　朱雅琪回頭一看，是一個年輕女子。

　　「我姓董，是劉律師夥伴。」

　　這麼年輕，大約是承繼了父親的股份。

　　有家底真好，打少許多場仗。

　　生活戰爭，打贏了更慘，面目一日比一日猙獰，可是又不得不打。

　　當下雅琪說：「有事請講。」

　　「事情與一般人想像有點出入，加娟娟是一個非常驕縱、自私、橫蠻、霸道的女子，與她一起生活並不容易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董小姐是周乃亭的同情者。

　　只聽得她說下來：「她時時發睥氣，亂罵人，擺佈控制他人。」

　　雅琪輕輕說：「那也罪不致死。」

　　董小姐臉色大變，「她死於意外，她濫用藥物。」

　　「警方正在調查。」

　　「你們懷疑什麼人？」

　　朱雅琪忽然溫言說：「董小姐，你也別盡信人言，加娟娟生前即使像怪獸般可怕，她的伴侶也有拔腳離去的自由，何用訴苦。」

　　董小姐怔住。

　　朱雅琪再加一句：「小心。」

　　看樣子，她像是周乃亨下一個目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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