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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五


  許太太笑笑,「誰養活我,你?」

  家真也笑說:「媽別小覷我,我也有本事。」

  「你們好端端一個小家庭,何必夾雜一個老媽。」

  昆生卻說:「我願意照顧阿姨。」

  許太太十分感動。

  稍後同家真說:「昆生的確比較適合你。」她沒有講出另外一人的名字。

  家真也不說。

  已經分了手,還批評人家幹什麼。

  母親每天傍晚開始喝酒,照昆生的說法:「阿姨即使醉也很文靜,不聲不響,像在沉思。」

  「對健康可有影響?」

  「精神抑鬱,喝幾杯無妨,這也是折中方法。」

  許家的事,昆生全知道,毋需解釋。

  他們在學校附近的酒館宣佈訂婚,同學們聞風而至,酒吧水泄不通。

  家真笑說:「我一向討厭請客吃飯,原來這樣熱鬧高興。」

  有人笑說:「接到賬單時你就知道。」

  他們兩人在掌聲下起舞。

  有人在角落看他。

  家真走過去,「維琪,你來了。」

  金髮的維多利朝他舉起杯子。

  家真問:「今晚誰陪你來?」

  「一個男人。」

  「我替你再去拿一杯,你喝的是什麼?」

  「嗯,一個法醫,你肯定最愛是她?」

  家真一怔,「是。」

  「我一進來就留神,我看到你們四目交投的樣子,不錯,你很喜歡她,你們同文同種,她懂事聰明,會得分憂,可是,她是你在尋找的人嗎?我看不。」

  家真收斂笑意,開始發愣。

  維多利輕輕說:「你心中縈念的人,又是另外一個吧。」

  家真低頭,「不,就是昆生。」

  「去找她呀,不要放棄。」

  家真恢復原來神情,「維琪,今晚多謝你來。」

  他走開去找昆生。

  結賬時才發覺要兩人信用卡合用才能支付。

  回到家,家真看到母親坐在安樂椅上睡著。

  「媽媽,醒一醒。」

  許太太伸一個懶腰,「唉,」她愉快地說:「要是一眠不起,又有多好。」

  家真黯然。

  家華已逝,其後家裡再大的快樂喜事,也打了折扣,再也不能自心底笑出來。

  家真扶母親回房休息。

  過兩天,山本親自帶著律師與秘書前來簽約,一看這種排場,就知道日本經濟大好。

  山本是日裔美人,畢業後回流返東京辦事,這次來,順便探親,他根本沒有日本名字,只叫山本彼得。

  家真把整套研究報告呈上。

  山本很高興,「我們將把這套研究應用在電話卡上,許家真,你不會失望。」

  卡片上印有美女圖樣。

  家真忽然伸手出去取過小小塑料卡片。

  日本印刷何等精美,小小頭像是一個東方女子,明眸皓齒,巧笑倩兮。

  家真猛地站起,倒翻了啤酒。

  山本彼得奇問:「什麼事?」

  「照片中人是誰?」

  山本這時才留神觀看,「華怡保,東南亞著名女演員,最近在京都拍攝電影。」

  許家真結巴問:「你認識她?」

  「不,但是推廣部聘請她拍攝廣告,稍後攝錄影機銷路立刻增加二十個百分點。」

  家真雙目濡濕,需要清一清喉嚨。

  沒想到伊人倩影已經東南亞聞名,呵豔色天下重。

  「你是她影迷?」

  家真只得點點頭。

  山本答:「作風大膽的她影迷眾多,極受男性歡迎,奇是奇在女子也不討厭她,認為她可以代表新生代。」

  「她人在哪裡?」

  「我不知道,可是需要打探一下?」

  「如果方便的話。」

  「沒問題。」

  家真把電話卡貼身藏在口袋裡。

  他們簽妥合約,律師告訴他,酬勞已經存入戶口。

  那天回到家,他拿起紅酒就喝。

  昆生迎上來,「我帶阿姨去一個地方。」

  家真定定神,「什麼好去處?」

  許太太笑,「昆生不肯說。」

  「去到才告訴你,家真,請你也跟著來。」

  車子直向醫院駛去。

  「咦,帶我看醫生?」

  「不是。」

  許太太說:「我們一生最重要時刻都在醫院度過。」

  「卻不包括生日,訂婚與結婚。」

  家真說:「昆生講得對,做人要樂觀。」

  停好車,昆生帶他們到育嬰室。

  「到嬰兒房幹什麼?」

  昆生微微笑,替阿姨穿上袍子看她洗了手。

  「家真,請在玻璃窗外等候。」

  隔著玻璃窗,只見昆生帶著許太太走進嬰兒床,指點解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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