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蓉島之春 | 上頁 下頁 |
十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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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真只是個學生,沒有能力,說不過父兄。 第二天他得到意外驚喜,門一開,站著羅一新。 「家真,我來看你。」 連許太太都十分高興,「一新,歡迎。」 一新「噓」一聲,「父母都不知我來蓉島。」 蓉島在外人心目中,地位已大不如前。 隔了幾天,不該發生的事終於發生。 一間華資果園欠薪倒閉,工人包圍辦公室要求賠償,東主致電警方求救。 警車一趕到不由分說立刻放催淚彈,引起工人不滿,衝突越搞越大,辦公室被民眾佔據,談判無效。 許家注視電視新聞。 家英說:「英人無能,應以武力奪回辦公室。」 「英人講面子。」 「最終面子不能挽回,還是得用武力。」 羅一新輕輕說:「我想回家。」她害怕起來。 許先生馬上說:「叫司機送羅小姐去飛機場。」 一新低著頭離開許家。 家英看著她背影,「不能共患難。」 許先生笑笑,「小孩子,不懂事。」 個多小時後門鈴又響,羅一新折返,臉如死灰,嗚咽著說:「往飛機場馬路封鎖不通。」 家英一聽,立刻去撥電話。 瞭解形勢後他問老傭人:「家中可有儲藏糧食?」 一新嚇得哭起來。 許太太哄她:「你喝杯熱牛奶早點睡。」 家英向父親報告:「四處都有騷亂火頭。」 「警方如何處置?」 「已調動軍隊前去鎮壓。」 「我們這一帶如何?」 「住宅區如一只瓶子,一頭守住,閒人不得進出,十分安全。」 「叫司機等人警惕。」 司機立刻說:「我去添汽油。」他匆匆出去。 除出一新,許家上下人等齊心鎮定。 「明早也許不能上班了。」 「看情況吧,當時颱風襲蓉,三日後保管雨過天青。」 深夜,家英接到消息:「芭辣區開槍了。」 大家維持沉默。 電視熒幕上火光融融,人群被警察追趕,四散奔逃,有人中槍倒地。 家真看得手足冰冷。 忽然片段中斷,記者說:「警方勸諭記者為安全起見離開現場,並且宣稱,防暴警察所用只是橡膠彈頭……」 許太太凝視熒幕,不發一言。 家真輕輕說:「媽媽請去休息。」 許太太終於說:「不知是誰家子女。」 那一夜其實誰也沒有睡好。 住宅區靜寂一片,深夜,花香襲人。 家真悠然入夢,他撥開濃綠芭蕉走入樹林,看到滿月像銀盤般掛在半空,一個耳邊配戴大紅花穿紗籠的少女轉過身子笑說,「你來了。」 家真輕輕答:「確是我。」 可是少女聲音突變,似在飲泣。 家真睜開雙眼,發覺是一新伏在他身上。 「咦,你怎麼了,真沒想到你如此膽小。」 「家真,我爸叫我想盡一切法子逃離蓉島。」 「路一通即時買頭等飛機票送你走。」 一新痛哭,「家真,我們可是要分手了?」 家真無奈,「你又不願留下。」 「爸叫你我一起到香港去。」 家真失笑,「我也有父母,怎可跟你走。」 「許多男人都會順女方意思與岳家親近。」 「我真奇怪他們做得到,我會忠於養育我的親生父母。」 一新雙眼通紅。 家真勸說:「我們仍然是好朋友。」他擁抱她。 「你會有危險嗎?」 「蓉島仍是法治地區。」 連接兩日兩夜騷亂,蓉島成為世界頭條新聞。 警方施用鐵腕政策,引致聯合國不滿,公開呼籲雙方冷靜諒解約束,並且,英方應考慮予人口已超過五百萬的殖民地獨立自主。 許惠願力保鎮靜,每日上午仍然上班,家英影子般伴他身旁,寸步不離,連吃中飯都坐在父親身後。 蓉島四季都像夏天,許家英除下外套搭椅背,腋下配槍清晰可見,殺氣騰騰。 一新最怕那把搶。 家英卻有事找她。 「這是一張返回香港的頭等飛機票,一新,這幾天叫你受驚,真不好意思,回到家裡,請代問候伯父伯母,下午三時,司機會送你到飛機場。」 說得客氣,其實巴不得送走這名客人。 講完他轉身就走。 羅一新這時也清楚明白她不適合做許家媳婦,垂頭喪氣。 就在這個時候,門鈴響了一下。 家真抬起頭來。 誰?私家路守衛森嚴,誰進得來? 這一下門鈴同所有其他鈴聲沒有什麼不同,但是許家真的寒毛忽然豎起。 家英也走出來,他似乎更有預感,立刻問傭人:「我媽在哪裡?」 「太太午睡。」 「別吵醒她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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