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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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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瞠目,「可是紀念品都出來了……瓷碟、金幣、郵票……你不結這個婚怎麼行?」 占姆士也瞪著我,「你們仿佛都忘了一件事,我是新郎,這是我的婚禮,我不愛去就不去。」 「我的天。」 我張大了嘴,這個禍闖大了。 「我已經告訴她,我不愛她。」 「她是誰?是你母親,還是未婚妻?」 「比亞翠斯女勳爵。」他冷靜的說。 「天。」 「別擔心,她也並不愛我,我們是純粹被撮合的一對,伊聽了並沒有傷感,只是激動生氣,伊只是問我,你是否一個美麗的女子。」 我面色慘淡地坐在一角。 「比亞翠斯只有十九歲,她尚有許多事不明白。」占姆士說:「但她也並沒有跑到我母親面前去哭訴,她是一個有教養得好女孩子,我對她深感歉意。」 「占姆士,你真正需要得是什麼?是自由,還是我?」我問他。 「兩者,我只想做一個普通的人。」 「占姆士,你有沒有看過超人電影?你聽我說完,別不耐煩——我並沒有把話題扯遠,在那部電影中,超人為了愛情,發放棄他的異能,做一個普通人,可是失去武功之後,他彷徨失措,不能適應,終於他回去尋找他大能的父,恢復本來的身份。這個教訓太大了。占姆士,我知道你很煩躁,甚至有時候,心情不佳,事事受牽制的時候,你真心情願放棄皇太子的地位,但是你可曾靜心問過自己,你離得開你父母嗎?」 他大聲斥責我,「我千辛萬苦抽搐兩天時間,並不是來聽你教訓的。」 我的聲音也拔高,「無論你喜不喜歡,你最好聽完這篇演詞,閣下。」 「我們已為這個問題爭吵太多次數了。」 「那皆因為你不肯面對現實。」 「我走了出來,你會接受我?」他喝問:「你跟牢我,難道不多多少少因為我是皇太子?」 「說得好,」我喝采,「如果你是個普通洋人,你以為我會跟你來不了來與高級交際花混成一堆嗎?」 他臉色鐵青,「馬寶琳,我佩服你。」 我大聲說:「你要人對你說坦白的話,我就是那個醜人,事情拆穿了,不過如此,兩個身份地位家世不同的人在一起,根本沒有幸福,菲臘與梵妮莎過的是什麼日子,你最清楚,他們並不是神仙眷屬,那只是小報編來唬人的故事,菲臘連腕表都是鍍金的假貨,你以為我沒看到?你讓我做第二個梵妮莎,我不是女伶,我辦不到。」 占姆士一伸手,將房中那瓶花掃到地上。 我怔怔的看牢他,他並未見得愛上我,但是天殺的,我卻愛上他。 §第七章 我知道,因為我開始對他說真話,我開始傷心,開始在乎。 有人敲房門,是菲臘推門進來,他其實一直在門外竊聽,如今進來做和事佬。 不知如何,我忽然覺得菲臘的金髮油膩,藍眼睛再努力也象毛玻璃般毫無神采,但是還那麼毫無目的的打扮著,沒落貴族的淒涼襲胸而來,他與梵妮莎只適合在夜間出現,白天在陽光的透視下,只覺千瘡百孔,完全不象真實世界裡的人,只象落魄戲班子裡的男女主角。 想到占姆士離家出走,不久也會變成這樣,臨老靠一本回憶錄渡日,我不禁悲從中來,頓時退後兩步。菲臘卻還陪著笑問:「別吵別吵,春宵苦短,你們還吵架?將來是要後悔的。」 占姆士撕破了臉,他不理菲臘,一徑問我:「你以為我能走到哪裡去,憑一張歷史系的學士文憑能去到哪裡?」 我說:「可以象我的未婚夫一樣,在中學教書,自給自足,可惜你沒有這個勇氣。」 菲臘見我這樣侮辱他,蒼白了面孔,掩住嘴說:「呵,寶琳,小心。」 「我不必小心。」我轉頭對菲臘說:「因為我對他五所求,我不求他的金錢名望,亦不求他的時間。」 占姆士緊握著右手的拳頭,看牢我。 「我要走了。」我說:「我想回家。」 似的,即使對牢奧哈拉,與他再來一場職位爭奪戰,也強過在這裡流落,名不正言不順。 「我要回家結婚。」我說。 「我不准你走。」占姆士說。 我冷笑,「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?」 菲臘喃喃道:「天呵天。」 我說:「我要回去了。」 「我可以沒收你的護照。」 「占姆士,別幼稚好不好?」我直視他,「理智一點。」 「我不會讓你走。」他握緊著拳頭。 「如果在我鼻子上揍一拳會令你好過一點,請那麼做,」我說:「但我走是走定了。」 菲臘說:「不來,發脾氣管發脾氣,他倒是是皇太子。」 菲臘這個人完全是說不通的,我逕自回房收拾行李。 菲臘跟進來,「你是要威脅他,是不是?你是要逼他離開家庭,是不是?」他在一邊苦口婆心的勸我,「他離了家,什麼也沒有,你也跟著失去一切,你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明白?看我這個『榜樣』,我現在只餘一個名銜與一個空殼子。」 我深深歎一口氣,「菲臘,我多謝你的好意,我們兩個人的事,由我們自己解決,好不好?你不用插手。」 「喲,」他說:「狗咬呂洞賓了。」 「如果我再在這裡混下去,我真的會變成一條叭兒狗。」 菲臘被我搶白,退在一邊,說不出話來,臉上陰沉得很。 占姆士進來,他對菲臘說:「寶琳不是想威脅我。」 我心裡不知哪裡牽動,有一絲絞痛,到底是他尚明白我。 菲臘賭氣地走了。他重重關上公寓大門,這會子真的放棄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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