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綺色佳 | 上頁 下頁 |
二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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薔色聽到一點聲響,即向利佳上使一個眼色,轉過頭去,發覺是女傭收拾地方。 她說下去:「不要露出任何疑心。」 若不是為著綺羅,她無論如何不敢出言教訓利君。 那麼,還有,他忽然胖了、醜了,把二人之間距離拉近,薔色覺得有話不妨直說。 薔色把所有時間用來陪繼母。 穿著家常便服,不拘小節,自早到夜,幫繼母做茶、讀報紙給她聽、陪她散步、看電影、喝下午茶,形影不離。 利佳上沒有課就耽家裡,高談闊論,薔色時時駁斥他,氣氛熱鬧,她要到這個時候,才真正與他熟稔,發覺他學識淵博,談吐幽默,無論什麼題目,自無線電到原子彈,從史蔑夫松尼恩博物館到各種賭博方式,都知道得十分詳盡。 他又是各種球類好手,對於美術雕塑,又甚有研究,更是旅遊專家。 一日,綺羅對他說:「即使你瘦不下來,永遠胖下去,我也一樣愛你。」 利佳上大樂,問薔色:「聽到沒有?承恩不在貌。」 薔色只是笑。 他沒有瘦,她倒是胖回來了。 年輕人比較容易控制體重,但利君假使要減磅,也並非難事,可是下意識他拿身體洩憤減壓。 食量真是驚人,他邀請薔色與他一起採購食物,親自下廚,調味下手甚重,然後一家子大快朵頤。 連新來的傭人都眠著嘴說:「我也胖了。」 雖高興非凡,但心頭倒底有疾病陰影,努力不去想它,苦中作樂。 經過觀察,薔色發覺綺羅健康情況穩定,最壞的似乎已經過去。 她利用假期與繼母盡情相聚。 一日,綺羅同她說:「你都十八歲了,身邊一點首飾地無也不好,你來看看這幾件。」 「我不要。」 綺羅大奇,「為什麼?」 「老女人才戴珠寶。「 綺羅氣結,「神經病。」 「真的,越老寶石越大,俗氣到極點。」 「那是因為人俗。」 傭人過來說:「薔色電話。」 「我現在沒空。」 傭人笑,「那人說,他叫耳朵。」 綺羅奇問:「還有沒有人叫眼睛、鼻子?」 一看薔色躊躇,便說:「去聽電話吧。」一定是男朋友。 順手把一隻絲絨袋放在薔色手中。 薔色取起聽筒:「耳朵,別來無恙乎。」 知道他經費不足,不能常撥長途電話,無論科技多麼方便,還需金錢支持。 「聽你聲音愉快,便知令堂安好。」 「一點不錯。」 「那麼,新年過後,當可見面。」 「應無問題。」 「耳朵聽不到你的聲音,十分寂寥。」 「這裡少一對聽我傾訴的耳朵,也恍然若失。」 他只是笑。 「天氣很冷了吧。」 「下雪雨。」 「多穿件衣裳。」 「知道。」 「不多講了。」 掛斷電話,打開絲絨袋,先看到一串晶瑩的珠子,順手戴在脖子上。 綺羅問:「耳朵是男朋友?」 薔色側著頭,「算是吧。」 「不肯定?」 薔色坐下來,「還不是他。」 「這樣模棱兩可,肯定不是。」 這句話說到薔色心坎裡去,「對!」 綺羅說:「真喜歡一個人的時候,絕對沒有誤會。」 「是。」 薔色雖然經驗不足,也明白感覺第一。 「還有,喜歡就是喜歡,絕非同情、感激、憐憫或是友好其它因素。」 綺羅講得再正確沒有了。 由此可知,耳朵仍然不是那個人。 她甚至不會去查探他的真姓名。 也許他姓爾、也許他姓李,待他自己說出來吧。 再轉過頭來,綺羅已經睡著。 她服藥後時常累得不得了,睡著時倉猝,雙眼有一點點沒閉上,薔色怕她眼球乾涸,輕輕替她拂下眼皮。 綺羅嘴角笑嘻嘻,像是在做一個好夢。 但願每個人都有好夢。 利佳上自廚房出來,看一看,「你可要陪我吃啤酒蟹?」 薔色找到一塊披肩,輕輕搭在綺羅身上。 然後走進廚房,坐下來,取起蟹蓋,就用調羹扚出膏吃。 利君看著她微笑。 薔色笑道:「吃死算了。」 利佳上答:「我也是那麼想。」不約而同。 「這些日子幸虧有你。」 「人生本無恒久順景。」 「有些人比較幸運,一生無太大上落。」 「那種人生活多數十分沉悶,你不會喜歡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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