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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一


  「她已退學,據說與母親遷往內地。」

  「這也難不到你,你全球都有線人。」

  郭偵探笑一笑:「我會繼續努力。」

  方宇問:「為什麼王廣田與蔣佐明遭遇如此不幸?」

  郭氏笑:「許小姐,你生活經驗尚淺,其實十家有九家有不可告人煩惱,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,就是這個意思。」他喜歡咬文嚼字,但文句不甚通順,「生活充滿磨難,打開報紙,天災人禍,生關死劫,天天在發生,所以平安是福,應當知足。」

  不知怎地,方宇卻為這番話深深感動:「是,你說得對,郭先生,身在福中應知福。」

  「王廣田身邊如果有點積蓄,母女就不至於淪于絕境,許小姐,你要鼓勵年輕婦女先搞好經濟,再談戀愛。」

  方宇微笑,郭偵探真有意思,廣田假使認識他,一定會把他寫進小說裡。

  方宇向老太太報告:「蔣佐明已進入療養院戒酒,你可以放心,照顧她的人叫羅天山,是我朋友,會盡心盡力助她康復。」

  「王廣田呢?」

  「出版社看過她的作品,認為這類書種極為罕見,大有作為。」

  老太太說:「由我來投資好了,務必把她捧到國際文壇上去。」

  方宇笑答:「盡力而為。」

  「那可愛的小女孩呢?」

  「她退了學,暫時還沒有聯絡到。」

  老太太感喟:「家祖父是商人,家父亦是商人,在商言商,家訓乃人與人之間關係是彼此良性利用,拿你所有的去換你沒有的,以物易物,人情換人情,天公地道,什麼都有個價錢,認為值得,則去做。」

  這個觀點在商業社會中非常正確。

  「那日在銀行大堂中摔一跤,叫我領悟到,世上原來有無償的恩惠。」

  「我也很為這件事感動。」

  老太太忽然問:「關永棠這個人怎麼樣?」

  「不錯。」

  「只得兩字評語?」

  方宇說:「我並不嚮往異性的疼惜,無論多好,隨時收回,無常兼可怕。」

  「永棠不是那種人,別讓壞例子嚇倒你。」

  是,的確被王廣田及蔣佐明的例子嚇壞了。

  他們伴侶的臉色變得那樣快,倒底是一早有預謀,抑或天性特別涼薄?

  第二天一早,郭偵探沒有預約,就找上門來。

  他一向有禮,這次一定發生了特別的事。

  方宇聽見秘書通報,才站起來,他已經忽忽進來。

  「許小姐,找到了。」

  方宇馬上知道找到什麼人,十分驚喜:「太好啦。」

  「許小姐,你且聽我報告。」郭偵探將他查訪到有關阜品碩母女的處境告訴方宇。

  方宇越聽面色越是蒼白。她取過外套:「還等什麼,我馬上去。」

  方宇這一去,目擊了一宗叫她畢生難忘的慘案。

  她的心靈受到巨大衝擊,她雙手簌簌地抖了好幾天。

  方宇不得不向老太太彙報實況。老太太在電話裡不作聲。

  方宇輕輕問:「現在應當怎麼辦?」

  半晌老太太答:「收拾殘局。」

  「是。」方宇放下電話。

  郭偵探來了。

  方宇說:「你早,請坐。」

  他卻說:「許小姐,你坐下來才真。」

  方宇留意到他的臉色非比尋常。

  「什麼事?」

  他取出一疊報紙,放在方宇面前。方宇只看到鬥大的紅字:殺夫!

  這幾張報紙一向語不驚人死不休,一句標題占去四分之一篇幅,這次更加驚人,那兩個字站在十公尺以外都看得到。

  只見大彩照裡正是那蒼白的少婦,她麻木地面對鏡頭,並沒有低頭諱避。

  這一張面孔不易忘記,她整個人灰白像一個影子,或是說,像一個魅影,不必判刑,生命已離她而去。

  「傳媒如此誇張,她已經定罪。」

  郭氏輕輕問:「現在應當怎麼辦?」

  好一個許方宇,拉開抽屜,取出一瓶白蘭地,用紙杯斟好,遞一杯給郭氏,自己則一飲而盡。片刻,鎮定地說:「讓我們來收拾殘局。」

  「許小姐,這可怎麼收拾?」

  「我此刻立刻去見檢察官,瞭解此案。」

  「你打算出任她辯護律師?」

  方宇點點頭:「希望技能尚未生銹。」

  郭氏不加思索;「我陪你去。」

  方宇說:「我的確需要你。」

  郭氏有點飄飄然。

  「郭先生,一個人殺人,必有動機,請你幫我繼續查訪。」

  許方宇出去一整天。

  天黑了回家,往沙發上一倒,悶聲不響。

  獨居就有這個好處,可以不開燈,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喝烈酒。

 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按鈴,這一定是關永棠。

  她打開門,聰明的關君嗅一嗅:「咦,滿身酒氣,有什麼煩惱?」

  方宇忍不住握住他的手,腳步踉蹌。

  「什麼事,可以說給我聽嗎?」

  方宇說:「你坐好,我慢慢講你聽。」

  任何人聽完這種故事,都會頭皮發麻。倒是方宇,講出來心裡舒松了一點。

  關永棠一問就問到關鍵上:「那少女呢?」

  「大家都擔心她永遠不會成為一個健康的人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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