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悄悄的一線光 | 上頁 下頁 |
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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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忽然聽得廣田輕輕答:「所有不愉快的婚姻都是一樣的,毋需多說。」 「是一人令另一人失望吧?」 「說得很好,開頭之際,彼此都把缺點隱藏得很好,或是覺得所有不足之處都可以改過來,兩個人同心合力,克服困難……想得太天真了。」 這時李和出來問:「在說什麼?」 文樞說:「去做咖啡,別打擾我們。」 廣田卻說:「已經講完了。」 李和捧著下午茶出來:「出版社打電話過來,說一萬本已經售罄。」 廣田大惑不解:「才一萬?」 李和反問:「你想在三天之內銷一百萬冊?」 「不不。」廣田漲紅了臉。 「王廣田這三個字已算一炮而紅。」 「廣田,這是本市書店名單,每週末跑三家,巡迴演出,你看看有什麼遺漏。」 廣田呆住。 李和溫言說:「不准說不去。」 「我——」 「一定要去,每次換一套衣服,高高興興,幫小讀者簽名拍照。」 廣田瞪大雙眼。 文樞先笑了:「你會習慣的。」 文樞說得對,開頭如坐針氈,但見到家長們及小讀者熱情,她也感動起來,漸漸不介意抛頭露面。 她打扮隨便,白襯衫和長褲,頭髮束腦後,十分瀟灑隨和。 一個下午,自文字中抬起頭來,扭開收音機想聽音樂,忽然聽見一男一女在談論她的作品。 「這樣的小故事都會走紅,時也運也。」 「別妒忌別人,自己努力才是正經。」 「唉,戲法人人會變,各有巧妙不同。」 「也虧得這王廣田,人長得倒還算大方漂亮。」 「宣傳鋪天蓋地而來,據說銷三十萬冊還未歸本,這次的確落了重本。」 「幕後自有功臣。」 廣田關了收音機。 她忽然忍不住問:「你們為什麼不寫,嗄,嗄?」 隨即笑起來。 她忽然自抽屜拿出那個電話號碼,一下子下了決心,很鎮定地打過去。 很快接通,那邊也是女生,聲音爽脆:「喂?」 廣田清晰地答:「我看到你在報上刊登的啟事,我也是一名受幸運之神眷顧的人。」 對方像是鬆口氣,「原來你真的存在。」 「是,我存在。」 「我叫蔣佐明,你呢?」 「我叫王廣田。」 「王廣田……有一名女作家也叫王廣田。」 「我就是她。」 「啊,你把走紅歸功給幸運?」 廣田點頭:「正是。」 「我正在讀你的小說,寫得那樣優秀,文字一段段像圖像一樣吸引著讀者精魂,你走紅是遲早問題,同運氣無關。」 廣田十分感動:「你太客氣了。」 「看樣子,你不是我要找的人。」她有點失望。 「不不,你得聽我講完整個故事。」 「那麼,見個面好嗎?」 「在什麼地方見?」 「第一次見面,在公眾場所可好?」 她設想得很周到:「在植物公園噴水池邊好嗎?」 「明早八時,你起來沒有?」 「送了女兒上學,我立即來。」 蔣女士奇問:「作家不都是深宵寫作白天睡覺嗎?」 廣田笑:「那些都是天才作家。」 蔣佐明也笑了。 「怎樣相認?」 「你的長相已無人不識,我,我是傷殘人士,我只有一條腿,明早見。」她掛上電話。 廣田呆在那裡。 一個只有一條腿的年輕女子,一連刊登三日啟事,自稱幸運,真是奇怪也。 她的樂觀,叫人感動。 那天傍晚,許律師來了,見到綿綿,一手抱起:「王綿綿,你會法術嗎,把阿姨變回十年前的樣子可好?」 廣田在一邊笑。 「廣田,你最可愛之處是沉默如金。」 廣田仍然笑而不語。 阿順斟上一碗清雞湯給許律師。 許方宇自公事包裡取出一個信封:「你的首筆版稅。」 廣田手都抖了。 「我替你拆開。」 許律師把支票取出放在她面前。 廣田輕輕說:「我想償還部分欠債。」 「不急,」許律師答,「待你上了軌道再說。」 「欠債叫我坐立不安。」 可許律師已經改變話題:「人清秀,穿白襯衫、卡其褲就很好看。」 廣田低下頭。 「有無同親友共享成果?」 廣田抬起頭,不知如何回答,親友,何來親友? 接著,許律師接了一個電話,她滿面笑容地說:「廣田,還有好消息陸續來。」 廣田有點手足無措。 「廣田,英語版即將面世,由倫敦預言出版社發行。預言不是非常著名出版社,但是作風踏實。廣田,這次是創舉,銷路好,可推廣到美加澳英語市場,再兜個圈子回來,你就身價百倍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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