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去年今日此門 | 上頁 下頁
四二


  他心中只有仇恨。

  怒火叫他不眠不食亦精神充足。

  助手進言:「丘你且回家梳洗休息,這裡有我們。」

  這時,丘山的上司喚他面談,他當然還有上司,那上司都還有上司,那是層壓式式制度。

  他連忙應召。

  上司鐵青著臉,「最怕女人到辦公室鬧事算賬,你怎會搞出這種醜事!」

  丘山無言以對。

  「你休假三星期,到事情平息。」

  丘山答:「Yes sir, sorry sir, thank you sir. 」

  「去吧。」

  丘山回到自己辦公室,累極靠到椅背。

  助手問:「怎樣?」

  他一聲不響取過外套離去。

  第一件事,到理髮店,剪一個平頭。

  然後,回家,洗刷乾淨,去淨黴氣。

  得到醫生同意,接自在回家。

  他蹲在妻子身邊,不眠不休足足服侍她兩個星期。

  這段時間,外邊並無動靜,自在漸漸可以起床行走。

  到底年輕,身體有能力康復。

  一個下午,她緩緩吃紅豆甜湯,丘山回來,她叫住丈夫,「我有話說。」

  丘山趨到她面前,已有不吉之兆。

  自在開口,語氣和順,「丘山,我們分開吧,我已在殷律師處簽分居書,你去加一個名字。」

  丘山這一驚非同小可,心都涼了,腰間像被人插一刀,感覺是活著也無意思。

  自在緩緩站起,「我累得眼皮都抬不起。」

  她輕輕走回寢室。

  保母走近說:「自在心情欠佳,你凡事莫與她計較,讓她安靜一陣再說。」

  丘山撲往殷律師事務所議論。

  他傷心過度,渾身顫抖如一片葉子。

  殷律師對他說:「丘,控制你自己。」

  他伏在桌上。

  「我不瞞你,老老實實對你說,永自在心意已決,她感激與你相處這一段日子,但深覺已屆分手時限,不但簽了分居書,也簽妥離婚書,你若願意爽快分手──」

  「你替我求求自在。」

  殷律師給他一杯拔蘭地,「丘山,你是警務署長。」

  丘山緩緩鎮靜。

  「雙方已無牽無掛,請你給她留下好印象。」

  丘知道已無希望繼續,殷律師瞭解永自在。

  「自在貌似柔弱,實在決絕。」

  其實丘山也一早知道。

  他選擇在分居書上簽署。

  「一年後再回來簽另一份。」

  數日之間,他變得一無所有。

  他的上司得知消息,這樣對他說:「丘,真不幸,你復工吧,化悲憤為力量,努力工作。」

  丘山應允。

  助手難過:「丘,真沒想到。」

  「過去的事別提了,第一件事,替我把那女子找來。」

  「這……這不太好。」

  「叫你去便去。」

  助手只得派手下尋人。

  線人在老人院找到妹泰,斷指已經駁上,仍做清潔工作,正在洗廁所,護理院都有一種悶臭,久留的人不察覺,訪客往往吃不消。

  「他說,你知道他為什麼找你。」

  妹泰緊張答:「是,是。」

  線人看了看她,「我可以介紹你到酒吧做,或是賭館,你那讀牌法術,一定用得著。」

  妹連忙去告假。

  那天傍晚,她已站在丘山面前。

  丘山示意她坐下。

  兩人相對,好一會都沒說話。

  終於妹泰先開口:「可是有希望?」

  「你想幫他們兩人出獄?」

  「不錯,求你出手。」

  「任何地方,越獄均是一件困難的事。」

  「請你說出條件。」

  「在那邊,被越獄卻相信簡單,月黑風高晚上,有人開了鎖,走出去,也就是了。」

  「請問有何交換條件?」

  「為什麼你不早些收手?」

  「我不知天高地厚,我不該得罪你。」

  「事成,你們幾個人,請勿在我面前出現。」

  「這便是條件?」

  「不錯。」

  妹泰忽然跪下,向丘山叩響頭。

  「你回去等我指示。」

  妹泰一聲不響走開。

  丘山緩緩把咖啡喝完才回警署。

  「丘,我已知你失去胎兒,節哀,從頭來過。」

  「你不知妻子已與我分手吧?」

  「什麼,丘,禍不單行,我肯定她心境平復會有轉機。」

  「我不懷希望。」

  「丘,不管錯對,跪在她面前求她饒恕。」

  丘說:「還有一件事,這些年來,蒙你錯愛──」

  「不!」

  「請准我辭職。」

  「局裡很少挽留員工,丘,你是例外,先前叫你休息也是好意,你現在需要寄情工作,否則你一無所托。」

  「我打算到學校進修。」

  「你再想清楚,即使婚姻失敗,也不必全盤放棄。

  該上司是一個好人,他頓足不已。

  那夜,丘山把車駛到郊外,停在公園,與波哥大那邊朋友通話。

  他輕輕說出計劃。

  那邊沉默一會,「發生了什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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