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去年今日此門 | 上頁 下頁 |
四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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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還有獎賞!」 「息事寧人。」 自在想一想,「父親說得有理,以退為進,聽父一席話,勝讀十年書。」 真長大了,油腔滑調不輸其他員工,永先生大樂。 自在與丘山通電話,「下班如有圖趣,可一起採購嬰兒用品。」 「我正想問,幼兒睡誰的公寓。」 「家父說三口子分開住不象話,他替我物色較大住所,一家一起住。」 「我真的入贅永家了。」 「連保母家務助理一家五口,忽然變大家庭,稍後我來警署找你。」 放下電話沒多久,助手進房,「上司,有一位妹泰女士找你。」 丘山一凜,「請她進來。」 這句話,叫他後悔一世。 妹泰衣著樸素,頭髮剪短,不施脂粉,與先前判若兩人,見到丘山,微微鞠躬,「丘署長,你好。」 丘山說:「先坐下,有話請講。」 妹開口:「我已打探得柴犬與弟下落,請丘先生高抬貴手,幫忙打救。」 「他倆潛逃,不在本市。」 「我知他們在哥倫比亞波哥大。」 「那是毒販擁有飛機潛艇的九反之地。」 「丘先生,請打救他們。」 「本市警方沒有能力,雙方亦無引渡法例。」 「丘先生,你能把他倆關進去,一定可以──」 丘山霍一聲站起,「你說什麼!」 「丘先生,我保證他倆出來之後遠走他方,再不出現。」 「你們三人不住在永自在身邊兜轉,沒完沒了,滿嘴慌言,照說,無論哪一個道上都講究信用。」 「最後一次,求你了,丘先生。」 妹泰演技自然一流逼真,也許,是真情流露。 「我曾探訪過一次,那地方,實在活不了人,花錢才有三餐,弟一條腿已廢,犬染上肺病,整日咳血,丘先生,我走投無路,呼天不應,才厚顏找你幫忙。」 話還沒說完,門推開,永自在進來,一邊說:「我早下班──」 看到有外人,她站住。 妹目光銳利,一眼認出是永自在,「永小姐,你來得正好。」 她一手推上門,「怨有頭,債有主,是我們對不起永小姐在先,我們欠你一枚足趾,這樣吧,今日還你,求永小姐高抬貴手,救我弟一命。」 永自在瞪著這女子,這時才認出她是妹泰,一時沒想到會在警署見到,驚嚇,退後三步,說不出話,本能雙手護腹。 丘山連忙擋在妻子面前,按動警鐘喚人。 說時遲那時快,妹泰自身邊取出一枚小小利刃,攤大左手,啪一刀切下尾指,鮮血四濺。 丘山不防此著,雖然經驗老到,見慣血光,但事出突然,頓時呆住。 這時警員沖進房間,見到現場情況,急緊反應,忙召救護車。 丘山身後的永自在一聲不響,只是發呆,丘山叫女警帶妻子往會客室暫避。 救護人員趕到,替妹泰包紮,拾起斷指,希望可以駁回。 房間濺滿鮮血,助手驚疑不定,「阿頭,這女子是誰,怎會准她進來?」 丘山無言以對,是他低估情況,小覷這釋囚,這是警務人員大忌,他一身冷汗。 助手說:「阿頭,此事由我處理。」 他以為是該女子與丘太太爭風喝醋,激動下爭執動用利器所致,不可外揚。 丘山忙去照顧自在。 自在一聲不響,狀若無事,由丈夫送回公寓。 深夜,她起床喝水,忽然乏力蹲下,看到地上有血,她疑是眼花,半晌,才發覺是自身失血,倒臥地上。 這時,留宿照顧的丘山驚醒,喚來保母。 保母有經驗,實時叫救護車。 在急症室,永自在已處半昏迷狀況。 雙手按著腹部,像是要保護胎兒。 主診醫生對丘山說:「胎兒心跳已經停頓,需剖腹取出。」 丘山麻木簽署文件,坐到一角,漸漸,他恢復鐵漢本色,吩咐保母,「回家做些自在喜歡的紅豆紅棗湯。」 他獨自坐會客室,鎮定沉思,握緊拳頭,指節發白。 手術很快做妥,醫生鬆口氣,向丘山報告,「母體無恙,你們還年輕,可繼續努力,切勿氣餒。」 丘山點頭。 隔一會,他探訪妻子,永自在臉色很差,但語氣如常。 她輕輕說:「對不起。」 「怎麼會是你的錯。」 自在這樣答:「一定得有人承認過失,那當然是我,是我結下的怨。」 丘山低頭吻妻子雙掌,忽然落淚,淚水大滴滾燙,他真確到了傷心時。 看護說:「讓丘太太休息吧。」 丘山站起,回警局;深夜仍在辦公室,他部署下一步行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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