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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


  振川說:「我先告辭。」

  柏如玨說:「聽說你同她很談得來。」

  她。叫妹妹做她。

  「是。」振川答。

  「叫她把材料公司讓出來,別妄想勾結外人與我鬥。」

  振川再有涵養也忍不住了,「你這個意願她很清楚,柏先生,你好像已對全世界發表過宣言,誓不甘休。不過如瑛暫時還沒有打算放棄什麼,她正準備大展鴻圖,說不定看中閣下手上的建築公司。」

  柏如玨臉上一陣青一陣白,振川乘此機會開溜。

  回到家中,如瑛與老王談得如火如荼,難分難解,振川趁這空檔,做了幾件事。

  振川與一位元做化學工程師的朋友通了個電話,取到外國幾間著名大規模化學實驗室的通訊位址,把适才收集的樣本小心包妥,連同便條,放進信封,打算寄出去。

  這時書房門打開,柏如瑛與王約瑟同時出來,兩人都有點疲倦,但卻嘴角含笑。

  振川知道大功告成,取出克魯格香檳及鬱金香形水晶杯子,「噗」一聲開了瓶塞,斟出酒,三人碰杯,並說:「成功萬歲!」

  成功不是一切,但倘若失敗,即失去一切。

  振川可不管老王如何令柏氏起死回生,但肯定這是件好事,王約瑟與他手下又有機會可以大展鴻圖,而如瑛也得到一個得力助手。

  老王放下杯子就告辭了。

  如瑛很興奮,她許久都沒有這樣高興,滔滔不絕向振川彙報:「……要的條件也真狠,我坦白同他說,一年內不替我賺錢,關門大吉,屆時他也顏面無存;不過他肯定地向我保證利潤,並要求分紅。」如瑛停一停,「他的功課做得很齊全,對柏氏的業務狀況相當清楚。」

  「你仿佛相當欣賞他。」

  「啊,那當然。」

  「不怕他厲害?」

  「非這樣不可。」

  「其實柏如玨也是這種姿勢的人,你卻不喜歡他。」

  如瑛沉默一會兒,「振川,二十多年的恩怨,不是外人可以瞭解的。」

  振川不響了。

  外人。真說得對,他始終是個外人,還要努力走一大段路呢。

  「振川,請別多心,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

  「我明白。」

  「我知道你會。」

  「如瑛,你想人瞭解你,抑或愛你?」

  「都要。」

  振川擦著鼻子笑她貪婪。

  「你呢,振川?」

  「跟你一樣,世上最好的東西我全想要:愛我的、漂亮的、有才幹的女伴;成功的、順利的、做起來又不大吃力的事業;許多許多受熱鬧、心態天真的朋友……」

  如瑛笑,「你這樣的人才,找女伴應當不難。」

  「我不信『找』,我只信『遇』。」

  「那麼,振川,你要多出來走走,坐在家中怎麼遇呢?」

  振川說:「她會來敲門的。」

  如瑛搖著頭,「請再給我一杯咖啡,然後告訴我,你自什麼地方承繼到這麼漂亮的一座房子。」

  振川說:「自祖父母處。」

  「啊,他們已經過世?」

  「如瑛,遲或早,我們都會化為灰燼,所以不要覓閒愁。」

  「振川,你是我見過,最積極的消極人。」

  振川笑一笑,「不久之前才把這所房子翻新,你看怎麼樣,還可以吧。」

  「標緻之極,最配頂尖藝術家居住。」

  振川笑,「可惜我是商業機構裡一隻小卒子。」

  「你又來了。」

  振川只是微笑,覺得如瑛漸漸欣賞他,但仍然竭力與他維持距離,也許因為振川是她前未婚夫的好友,他們的事,振川最清楚,如瑛一下子腦筋轉不過來。

  振川喜歡與她閒談,說些風花雪月,扯到生老病死,都是實實在在的事,卻又有點遙遠,閒聊中時間迅速而愉快地過去。

  振川怕如瑛又要勾起正經事,果然,她開口了:「你适才見過柏如玨。」

  她又知道了。

  「他是一頭狼,任何人接近過他,都沾上腥膻之氣,一聞就聞出來。」如瑛憤憤說。

  振川想取笑地叫她一聲狼女,但是不敢造次。

  「他有無恐嚇你?」

  「相反地,我威脅了他。」

  「他們母子一直視我為眼中釘。」

  振川不便加插意見。

  「因為父親鍾愛我,他妒忌,他認為我不配。」

  如瑛的語氣相當複雜,包含驕傲、自卑、憤怒、哀傷……振川只想愛護她,使她忘記這一切。

  振川問:「我們到什麼地方去吃飯?」

  如瑛歎口氣,「我請客。」

  地方還是如瑛挑的,一進門,振川卻碰見熟人,一隊三個時髦女郎,還是中學時期同學,立刻拉著振川,問長問短,又堅持叫他們坐下來。

  館子地方不大,坐在別桌也聽得見談話的內容,振川明知如瑛怕熱鬧,也只得與大夥兒一起坐。

  如瑛吃得很少,靜靜欣賞舊同學歡聚圖。

  振川多希望如瑛會表露出一絲妒意,即使閃一閃也好,但是沒有。

  如瑛一直很客氣地坐著,閒時還幫諸人斟茶。

  老同學以為她是振川的小女朋友,百無禁忌,手舞足蹈地表現著時代女性的豪放性格,酒醉飯飽後相偕離去。

  振川付的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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