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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


  柏太太訕訕道:「都自己人了,有什麼關係?」

  如瑛同振川說:「我們走吧。」

  振川與柏太太打一個眼色,陪如瑛出門。

  在街上,如瑛問振川:「你同我母親倒是眉來眼去,有說有笑的。」

  「曖,伯母政策十分成功。」

  這樣直認不諱,也是一個絕招,如瑛作不了聲。

  他們抵達德肋撒教堂的時候,不過遲了十五分鐘,不知恁地,婚禮已經舉行過了,一雙新人,在親友簇擁之下,剛剛拉著手出來,站在巨型花鐘下拍照。

  振川與如瑛站在對街,剛想過馬路。

  振川有感而發:「哎呀,錯過了熱鬧。」

  如瑛說:「就站在這裡觀禮吧。」

  振川同意。

  他定睛一看,什麼都被如瑛猜中,新娘子小巧玲瓏,有一張不顯眼溫柔可人的瓜子臉,穿象牙白的禮服,天色陰霾密佈,更襯得她潔白如花。她與如瑛完全不同類型,但看得出也是極可愛出色的一個女孩子,孫竟成有他一手。

  兩個伴娘活潑地為新娘整理衣裾,一個穿淡紫,一個穿珠灰。

  振川問如瑛:「此情此景,你已經知悉?」

  如瑛點點頭,「似看舊報紙。」

  話是這麼說,她臉上黯然神情,卻十分鮮明。

  振川自言自語:「奇怪,剛才天氣還是好好的,一下子烏雲聚集。」

  話還沒說完,新娘子一聲驚呼,頭紗連花冠被一陣無名風掀起,按都按不住,直吹上半空,伴娘與伴郎奔去追,哪裡追得著。

  只見白色輕紗如一只大紙鷂似的,的溜溜翻過教堂尖,墜向那一邊去了。

  眾人不由得一陣騷動。

  振川也忍不住嘖嘖稱奇,一轉頭,卻看見如瑛嘴角掛著一絲笑意。

  「你!」

  如瑛卻說:「好大的風。」

  振川拉起她的手,「快走,你再不走,新郎新娘怕還要出洋相。」

  如瑛掙脫振川的手。

  如瑛抬起頭,神情楚楚可憐。

  振川拖她匆匆離開教堂範圍。終於還是下雨了,振川嘀咕:「叫它停一停吧。」

  如瑛沒好氣地問:「你以為我是龍宮三公主?」

  「我不相信這不關你事。」

  「好了好了,都是我的錯,以後孫竟成闔家大小有什麼傷風鼻塞,都是我害的,全是我惡作劇。」

  振川看她一眼,暗暗好笑,女人就是女人,不堪一擊。

  「你一直鬼鬼祟祟笑什麼?」

  「你不知道?」振川反問,「掐指算一算不就行了。」

  如瑛不出聲。

  「反正已經出來了,到我家來談天如何?」

  如瑛點點頭。

  車駛到一半,太陽衝破雲層而出,金光處處,振川看如瑛一眼,難道她真有控制天體運行之大能力量?看樣子又不像,她連孫竟成的心都抓不住。

  唉呀呀,別再提孫竟成這個人了,一切已經過去。

  振川說:「老區今天放假,我來服侍你。」

  「謝謝你,我什麼都不需要。」

  「音樂呢?古典爵士流行曲都有。」

  「振川,說實話,你這樣哄著我,累不累?」

  振川沒想到她會這樣問,吞一口涎沫,小心翼翼地答:「這話是歌星羅文說的:喜歡,就不覺累。」

  「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,我就少了這間避難所。」

  振川笑,「屆時你可以來喜歡我,哄著我。」

  「你知道我對你另眼相看,振川。」

  振川凝視她,「兩隻眼睛不夠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要加上心眼。」

  如瑛不得不言他,「王約瑟答應你了吧?」

  「他沒有選擇餘地。」

  如瑛說:「我不會虧待他。」

  「如瑛,你答應跟我說那次交通意外。」

  「你想知道什麼?」

  「每一個細節。」

  「不曉得我還記不記得。」

  「請儘量回憶。」

  「我從家裡出來,車子開得很快,」如瑛說,「我一向喜歡快車。駛到第七號幹線,在倒後鏡中忽然出現一大團強烈的白光,照得我雙眼都睜不開來,車子失去控制便向山邊鏟去,醒來,已在醫院裡。」

  這麼簡單。

  「那團強光,是什麼?」

  「我不知道,會不會是大型貨車的車頭燈?」

  「我不認為如此,如瑛,車頭燈不會這樣厲害。」

  如瑛也說:「你很對,當時我非常驚怖,沒有看清楚,事後也懷疑那究竟是什麼強光。」

  「強光持續多久?」

  「我不清楚。」

  「幾秒鐘,抑或幾分鐘?」

  「讓我想,相當長的一段時間,因為當時我不住問自己:我可是要死了,可是要回家鄉了。」

  「那麼說來,約有兩三分鐘時間。如瑛,再想一想,強光是漸漸逼近,抑或突然出現?」

  「我很肯定是突然,並不是由一點變為一片。」

  「你在倒後鏡中先發覺光芒?」

  「對,然後強光就包圍我及整輛車子。」

  振川沉吟。

  「這有什麼重要?」

  「柏小姐,該次意外轉變了汝之一生,還說不重要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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