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憔悴三年 | 上頁 下頁 |
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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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康終於忍不住,「燕,我們走吧。」 燕玲白地一眼。 年輕人笑了,「這位小姐,可是完全不信?」 「對,」幹康說:「你幫得了就幫,幫不了拉倒,何故吞吞吐吐,推推搪搪?!」 年輕人不以為忤,他清瞿的臉靜下來,隔一會兒說:「楊小姐,麻煩你與令堂,下星期六早上七時到我處來吧。」 「早上,不是晚上?」 「清晨大家精神都好一點。」 「好。」 「請帶備銀行本票,抬頭寫政府公益金。」 「是。」 年輕人轉回裡頭去了。 女傭捧出糕點,滿面笑容,「請用點心。」 燕玲哪有心思吃,可是子康正肚子餓,見是雪白的椰絲奶油蛋糕,即時食指大動。 不管三七二十一,吃了再說。 燕玲沒奈何,「你真饞嘴。」 「這蛋糕可是幾萬元一塊,伯母請客,不吃白不吃。」 「你有偏見。」 子康不出聲。 那年輕人有極其乾淨的一雙手,一看便知道是斯文人。 她倆離開了那幢老房子。 「那人叫什麼名字?」 「我們都叫他甄先生。」 呵,不是賈先生就好。 伯母可以放心了。 自從兩年前長子死于車禍,她一直沒吃好沒睡好,想起就落淚。 她想得到一個答案。 再昂貴也值得。 真是一片苦心。 這是子康害怕做母親的原因,呵同身段變形養育辛苦完全無關。 而是萬一那條小生命有什麼事,母體也不能獨自存活。 子康深深嘆息。 「星期六,你也一起來吧。」 「我沒資格去。」 「這是什麼話?」 「早上七時,我起不來。」 「你胡說什麼?」 子康氣餒,「我知道遲早有老友會得寸進尺。」 「事後你才考慮同我絕交吧。」 伯母的反應十分強烈,先是流淚,然後是高興,她告訴子康,終於可以藉著高人,弄清楚長子還有何種心願。 子康看見伯母又哭又笑,開始覺得迷信也不是太壞,至少是一種精神寄託。 那甄先生也好,假先生也好,大概是在做善事。 可能還是雙重善事,捐款可以送到真正有需要的人手中。 燕玲說:「甄先生不是神棍,捐款收據會發還給我們,我們還可以免稅。」 楊伯母有樓宇收租,十分富裕,捐款不成問題。 「你們把他說得那麼好。」 「去過的人都稱讚。」 子康笑了,「好,陪你們母女走一趟。」 因為感情上隔了一層,她不致衝動,所以更可以睜大雙眼看清楚這個局。 是真是假,憑一個普通人的常識即可知分曉。 事主因為盼望太切,心智已經混亂,所以很難清醒理智地看這件事。 星期五晚上伯母根本沒有睡。 她五六點鐘便催女兒起床梳洗。 燕玲生性十分孝順,換上一襲白衣,陪母親挑一件灰色旗袍,素服出行。 子康也一早準備好,六時正抵達楊家。 三人吃過一點粥,便出發去尋找答案。 車子裡十分靜寂。 子康看看車外風景,清晨空氣好不清新,子康想到一個母親那顆悠悠的心,不禁潸然淚下。 到了目的地,停好車,大門已開。 老傭人見她們三個均穿素服,表情十分歡喜。 大家跟著他進去。 書房寬大舒適,一張大書桌,三張沙發椅子。 「請坐。」 大家坐下。 子康注意到年輕人今日穿米白色襯衫褲子。 他也到桌後坐下。 他很守時,沒叫人客等。 燕玲立刻把銀行本票奉上。 他查看過後收入抽屜。 然後,他靜了一會兒,忽然抬起頭來,輕輕說:「楊鵬展,你母親想與你說話。」 子康怔住。 他知道楊家長子叫什麼名字,不過,這也不難查到。 伯母傷感加緊張,已壓抑不住,開始飲泣。 那年輕人的聲音忽然變調,比他平常聲音較為活潑,「媽媽,媽媽。」 伯母站起來,痛哭失聲,「鵬展,鵬展。」 子康十分冷靜。 年輕男子的聲音均差不多,一個傷心的母親不能分辨也不願分辨。 燕玲的聲音也是激動的:「哥,你好嗎?」 年輕人答:「不要掛念我,回去好好生活。」 「我們思念你甚苦。」 「媽媽,人生不滿百,常懷千載憂,勿以我為念。」 至今,子康仍然認為這些不過是場面話。 楊伯母含淚問:「鵬展,你在什麼地方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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