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葡萄成熟的時候 | 上頁 下頁 |
四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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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同窗。」 「說吧。」 「我與人打賭,請你到俱樂部喝啤酒。」 小山仍然沒有抬頭,「多少賭注?」 「三百,兼請全場喝酒。」 「嗯,不少呀。」 「條件是你出現:唱歌,跳舞。」 小山笑起來,「虧你們想得出,我不懂唱歌,亦不諳跳舞。」她收拾書本回家。 小洪跟上去:「唱閃爍小星即可,還有,跳三步四步我就可以贏得賭注。」 小山不感興趣。 那男生忽然這樣說:「沈小山,大學生活是人類一生最好歲月,你莫非想呆板地度過?來,做些平時你不會做的事,將來有個回憶,說不定會心微笑。」 該小子口才真正了得。幾句話說到小山心坎裡去。 她想一想,抬起頭,「還等什麼,走吧。」 他大喜過望。 小山留言給母親:「今晚不陪你吃飯,我在大學俱樂部。」 她走進地庫俱樂部就聽見一陣讚歎聲,小山懷疑賭注不止三百元。 洪大偉頓時威風八面,把小山當公主一般奉承。 小山與同學們閒談一會,喝了半杯啤酒。 她主動建議:「不如唱歌熱鬧一下。」 大家興奮地問:「唱什麼?」 小山答:「我先上臺。」 她同樂隊解釋一下,洋人搔首,忽然琴手說:「我知道這首歌,我會。」他鋼琴獨奏,過門一起,華裔同學立刻吹起口哨。 小山解釋:「這首歌,即興可譯做『一個個字』。」那是華人都懂得的千言萬語。 小山輕輕哼起:「那一天,你對我說,永遠地愛著我,千言和萬語,都隨那白雲飄過……」 顯著走音,高處又去不到,可是同學們卻感動了。 他們一起唱:「不知道為了什麼,憂愁常圍繞著我,莫非你愛的寂寞,那一天,你對我說:永遠地愛著我……」 洪大偉不懂歌詞,他聽得發愣,歌聲竟這樣淒婉。 唱完了,大家鼓掌。 有漂亮的金髮女同學不甘示弱跳上臺去叫樂隊奏「櫻桃紅與萍花白」,把氣氛帶上高峰。那女生扭著腰,脫去襯衫,男生瘋狂叫囂。 洪大偉忽然在小山耳邊說:「我不接受賭注。」 小山問:「什麼?」 「打賭取消。」 「你不是贏了嗎?」 「我不在乎,我當約會你。」 小山微笑。 女同學脫下長褲,音樂適可而止忽然停頓,燈光一暗,轉為三步四步。 洪大偉邀舞。 小山說:「你不必介懷,今晚我玩得很高興。」 他剛想訴說衷情,忽然有人擠過來拍他肩膀,這是要求讓舞的意思。 這樣不識趣,是誰?小山抬起頭,意外得說不出話來。小山以為她看錯,連忙拉著他往燈光下站。 她問:「你怎麼來了?」可不正是松遠。 洪大偉一見沈小山那親昵盼望的神情,就知道他來遲一步。願賭服輸,他立即退開。 小山驚喜地問松遠: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?」 「你媽媽告訴我。」 「老遠來,有事嗎?」 「長週末,沒事做,正好四處探訪朋友。」 小山說:「跳舞,別出聲。」 有女同學在臺上唱:「如此良夜,切莫虛度,我們共舞,臉貼臉,我們跳舞,梁貼臉……」小山主動悄悄把臉貼近松遠的面頰。 世上所有年輕人都應該惜取如此美景良辰,把握機會,與意中人在學生俱樂部跳舞。你沒有試過?呵你不知錯過什麼。將來老了,在一個雨夜,你沒有回憶。 在這一刻,何必想到明天,前途、將來,或是英文、算術、化學測驗會不會做。請輕擁抱你的意中人,臉貼臉,共起舞。 音樂停止,他們笑了。 松遠說:「小山你舞步輕若羽毛。」 這時室內空氣開始混濁,煙酒氣味四處蔓延。 「我們走吧。」 小山點點頭。她取過外套,想與洪大偉道別。 一眼看見他被一大群女生圍著,興高采烈,正在吹牛,小山笑了。還是別去打擾他吧。她挽著松遠的手離去。 門外空氣清新冷冽,小山把大衣領子翻起來。 她細細打量松遠,忽然她說:「老二,你可有聽說,我與你,不再是兄妹了。」 松遠輕輕答:「嗯,我倆現在,變得一點關係也沒有。」 小山接上去:「我們像陌路人一樣。」 忽然之間,她覺得如釋重負,不顧一切,緊緊抱住餘松遠。 松遠輕輕說:「喂,喂。」他把下巴埋在她頭髮裡,忽然落下淚來。 那多事的一年終於過去。 新年新景象。 小山抽空去探訪鬆開一家。 哀綠綺思腹大便便,精神卻比從前振作爽磊,人反而結實了。 約伯還是那麼可愛,笑嘻嘻,「一座小山又來看我們,我想念你。」小山把帶來的益智拼圖玩具送給他。 「約伯,我們暫時不玩電子遊戲,在這方面我們不妨稍微過時。」 鬆開愉快地說:「小妹,過來參觀嬰兒房,房子與車子均按月供款,發出薪水花得光光,唉。」 「釀成好酒不就心滿意足。」 「別讓我老闆知曉,這酒比不上花瑪酒莊的酒。」 小山哈哈大笑,「感情上花瑪酒莊起碼加十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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