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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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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氣結。我說:「只怕你女友麗絲不饒我。」 結果我還是跟他走了。 我也不明白這件事。 他的頭髮太長,他的領帶太花,他的鞋子沒擦好,他的車子太保守,他的出身與背境都太普通…… 但是他說話有一種神采,我必需承認他有幽默感而且敢打擊我。 像他說:「威爾斯親王追求你,你還嫌他老土。」 或:「你們這種留學生,學了幾句胡語,爬上牆頭罵漢人。」 甚至如:「說話這麼刻薄,當心下拔舌地獄。」 沒到一個月,他全部缺點都被那一份神采所掩蓋。 我相當享受與他交談。 可是麗絲很快發覺我對馮有好感,她的態度自然地惡劣起來。 她真狹窄,不見得我會勾引每一個談得來的男人。 我一笑置之,告訴張,下次他請客,有我就不必叫麗絲,有麗絲就不必喚我。 張的幽默感一向是很豐富的。他問:「既生瑜,何生亮?」 「她還想跟我作一時之瑜亮呢,做夢!」我自鼻子裡哼出來。 張說:「啊,沒想到你與她齊為雅倫馮爭風。」 「這種話你少說!」我狠狠道:「我不愛聽。」 「你是大小姐,她也是大小姐,都是自尊自大的角色,唯一的辦法是別把你們兩個人擺在一起。」 我轉頭走開。 那一夜睡不著,自己檢討自己,很覺不對。藝術家要有風度,我又不是愛上了雅倫馮。 再見到馮的時候,我笑著說:「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?你那小器的女朋友呢?」說了又後悔,我這麼輕佻,他會誤會。 「她耽會兒來。」他說。 「啊。」我說:「那我早點走。」這話說得更錯,我的面孔漲紅了。 馮遞給我很奇異的目光。 我把正經事辦妥後,便收拾行李打算回巴黎。空閑時間不外是泡在集古齋與嗥羅街。 我找到不少好的貨色,都釘在箱子中預備海運。 沒想到麗絲會來找我談判。 她穿著一套很拘謹的尼龍女裙,顏色很鮮豔,一看便知道是新衣服。臉上粉雖然多一點,可是仍不失為嬌悄那類,如果我有她那個容貌,我一定善於表現優點,不會像她那麼保守。 我開門給她的時候很詫異,不知她有何貴幹。但我還是請她坐下,問她要喝什麼。 「有什麼事嗎?」我問她。必然是有事的。 她說:「我認識雅倫已經十年了。」 「真的嗎?」我嬉皮笑臉的說:「我聽說過,你們是中學的同學。」 「你知道就好,為什麼要介入我們之間做第三者?」 我瞪著麗絲,我呆住了,因為沒有想到她竟會如此閉塞。 我問:「你認為我是第三者?」 「是。」她固執。 「有什麼根據?」我問。 「雅倫常常提著你。」她說。 「你認為完全是我的錯?你真的這麼天真?認為只要第三者願意在這世界上消失,你們兩人就會和好如初?」我咄咄逼人,「你真的這麼想?你是個大學生,你在政府機關中身居要職,你怎麼蠢得像鄉下婆子?你為什麼不糾眾來拆小公館,麗絲我真替你難為情,你的思想是怎麼攪的?」 麗絲蒼白著臉,「我——」 「我不是第三者,你知道我不會拆散你們的婚姻,」我夷然,「我做夢都不會想到要嫁你那雅倫馮—雅倫馮!連中文名字都沒有的人。」 「那麼你更應該離開他!」麗絲說。 「我根本沒有跟他在一起過!」我怪叫,「從來不會!你這個可增的女人,我真的很生氣,你太丟臉了,快快走,我不想與你多說話。」 「你一定要答應我,以後不見雅倫。」她繼續嚕蘇。 「我為什麼要答應?你是誰?竟來告訴我該怎麼做!」我拉開了大門,「快走!」 她氣鼓鼓的走,轉過頭來說:「你將來是會有報應的。」 我大力拍上門。 中國婦女是永遠不會抬頭的了。像麗絲這種時代女性,管不住男朋友——根本男朋友是不應「管」的——尚且隨便跑到別人家裡,恐嚇別人會下地獄之類,老式婦女不知會吵到什麼地步。 麗絲的原因是:她認識雅倫馮已經十年了。 可憐的雅倫馮,他的日子不會好過。 我不是不喜歡他,他的談吐不壞。我會承認他是一個朋友,那是在麗絲令我徹底失望之前。 我忍不住把整件事告訴張。 張感歎的說:「傻,真傻,她心裡害怕,是以有這種失常的舉止。」 「她以為我會怎麼樣?忽然良心發現,對住她痛哭懺悔,然後發誓不見雅倫馮?可是天下尚且有許多別的女人,她不能老把人當狐狸精呀。」張苦笑。 「她未必是這麼想,不過她一開頭便把你當假想敵。」張說。 「我下個星期便動身到巴黎。」我說:「各位放心。」 「既然如此,我也勸你別再見雅倫馮。」張忽然說。 我勃然大怒,「連你都這麼說,我認錯人了!」 「小白,你自己的思想先進,不能勉強別人也跟著你的步伐走,那是不公平的。」 「物必自腐然後蟲生,依我的標準,如果男朋友的目光落在別人的身上,已經可以說再見,你不是打算告訴我,他們兩個還可以結婚,還能白頭偕老吧?」我憤慨地拂袖而起。 「各人的要求是不一樣的,小白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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