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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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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坐下來,女主人為我們介紹。 張君達很年輕很有氣質,對我頗為冷淡,主要是我這身打扮,人們對於濃妝的女人沒信心。 他很爽直,女主人走開以後,忽然問我,「你眼睛為什麼畫得那樣?我打賭如果你把油彩洗掉之後,你會漂亮一半。」 我瞪著他,他有點害怕,忽然我狂笑起來。 「你很對。」我說:「我會洗掉。」 「不生氣?」他問。 「不。」我說。 「我陪你回家,這裡太吵,等你洗乾淨面孔,換上端正服裝,我們去吃意大利比薩。」 「OK。」我說。 我又要行桃花運了。 張君達濃眉大眼,有一種憨氣。他送我回酒店,我洗完臉穿上球衣粗布褲,他說:「我的天,你是個美女呢。」 因為說得誠心誠意,我很高興。 我們坐在小店中吃比薩,他把他一生的事告訴了我,他只用了幾句話:自從三歲進幼稚園,讀書讀到今天,現在做研究院,家中小康,他是獨子。 他說:「我母親希望早點看到我成家立室,養一打子女。」 「一打?」我吃驚。 「你不喜歡孩子?」他問。 「呵我喜歡孩子,很小的那種嬰兒,」我興奮的說:「除了睡覺什麼都不懂——」我停了停,「不過他們是無辜的,生到這個世界來痛苦多過快樂。」 張君達說:「你不應該這麼想,既來之則安之,我覺得生活很不錯,看,今天我認識了你。」他眨眨眼。 我笑。 他有他的好處,我懂得欣賞,如果我與他在一起,關係比較正常,也比較健康。 那日很夜才回到酒店,秉森的電話跟著來了,他很不高興,責問我:「你去了那裡?」 多年來我在時間上遷就他,他早已被縱壞,其實我有我的自由,不由他過問。 張君達約我到巧思郡去逛,我答應下來。 我很寂寞,心情也不好,我沒有理由把自己關在酒店裡發悶。 早幾年我會替秉森擔心,他的煩惱即是我的煩惱,可是日子過去,秉森的付出日少,我的想法不一樣了。 我與張君達在巧思郡玩了一整天,他與秉森有一個共同點,知道我有猶疑不決的毛病,因此小事從不徵求我同意,帶點命令式的語氣告訴我該怎麼做,我也樂得不動腦筋,言聽計從。 他的肩膀強壯有力,靠在上面很舒服。 「住酒店多浪費,」他說:「我的公寓有客房,你可以搬來。」 我笑,「人家說什麼不打緊,最糟是怕你將來會說:這女人,認識才三天就搬進我家來了。」 「如果你認為我們有將來,別那麼早回香港。」。 「為什麼?」 「我覺得我們會有發展。」他很肯定。 「你知道什麼?」我笑:「我是一個陌生人。」 「我對自己有信心就行了。」他說。 我陷入沉思中。 我想我的感情生活需要一個大轉變,我並不見得會嫁給張君達,但這樣子無止境的遷就秉森,他不嫌煩,我都覺得煩。 應該是離開秉森的時候了。 那天回到酒店,我伸個懶腰。 想到兩年前,巴不得秉森會離了婚娶我——此一時也彼一時也。我很惆悵,是秉森不好,他沒有灌溉這一段感情,否則可以省下我不少麻煩:換男朋友需要太多的精力,是一種浪費。 我睡著了。半夜電話鈴響,我丟過去一隻枕頭罩住,不想聽秉森嚕蘇。 沒想到他第二天就趕出來找我。 我剛預備離開酒店去買點東西,秉森怒氣衝衝地問我:「你又到什麼地方去?」 我若無其事的問:「你太太呢?健康情形還好嗎?」 「那不是問題。」 「那太是問題了。」我說:「回答我。」 「沒有好轉。」 「那意思是,我又得等下去,因為你要做一個理想的丈夫,所以我得一直忍耐。」 「這些年都這麼過了。」他的態度軟化。 「正是,我不想一輩子都這麼過。」 「再忍一忍。」 「有這種必要嗎?現在我的心不悅。」我說:「我看大家都不必再拖。你是不會離婚的,何必呢?你在我身上已得到了一切,不必負責任而享受權利,你絕不肯拋棄妻子做醜人,說句不好聽的話,你在等她死。」 他很吃驚。 我說:「我想說這句話很久了,只是說不出口,提不起勇氣,我們的感情早已變質,你沒有小心呵護之故,明白嗎?」 「你準備離開我?」他問。 「最後一次機會,」我說,「馬上離婚。」 「你知道我不受恐嚇。」他說。 「很好。」我取出空箱子,開始整理衣物 「你到什麼地方去?」他急問。 「不關你事。」 「我們就此分手?」 「我想是,除非你打算大排筵席。」 「你另外找到人了?」 「不關你事。」我說。 「告訴我!」 「沒有,」我說:「沒有其它的人,你對我的虐待還不夠?我尚不能離開你?」 「你不要聽外人的閒言閒語——」 我把所有的衣服一股腦兒塞進箱子,「你走不走?你不走我要走了。」 「你別後悔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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