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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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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看,我說得對不對。」 許弄潮笑,「可是學校一向已不得我是具電腦。」 「你的學生不住來電問候,把總機接線生都忙煩了。」 許弄潮沉吟半晌,才問:「有沒有一位高瘦的年輕人來過?」 石丙傑冷笑一聲,「我知道你說誰,那個人,不適合做你的朋友。」石丙傑把真相告訴她。 許弄潮垂下眼。 石丙傑勸道:「不值得為這人流淚。」 護士過去想為她拭淚。 「醫生,」看護抬頭,「她無淚。」 石丙傑嚇一跳,莫非是他的手術出了差池? 話還沒說完,弄潮兒豆大的淚珠已經滾下來。 石丙傑歎道:「如果淚腺沒接妥,反而好,一生做個不哭的人,無淚之女,與哀愁無緣。」 看護蕪爾,石丙傑厭生的感觸。許多時候,比詩人還強烈。 孔令傑,石丙傑,與機械部的同事,從早上九時忙到下午七時,」才成功地做妥這一項偉大的接駁手術。 孔令傑對大家說:「她會活下去。」 眾人歡呼。 石丙傑特地把這一聲歡呼錄下,準備給許弄潮在不開心時欣賞。 「病人過幾天便可以開始新生活。」 「別得罪她,當她發嬌嗔說要扭斷你脖子,她真做得到。」 「但願這勇敢的女子可以獲新的感情生活。」 石丙傑在這個時候忽然衝口而出:「她會,她一定會。」 大家齊齊問:「你怎麼知道,你打算介紹什麼人給她?」 只有孔令傑冷靜地看了石丙傑一眼,默默不語。 石丙傑是醫院內最忙碌的醫生,每天有病人進院,亦有病人出院。 他比較喜歡這病人出院。 像這個因工受傷的大漢,離去時用金屬手臂輕輕摟住嬌妻的腰肢,對醫生擠擠眼說:「她說我更像男子漢。」 送許弄潮出院時,心情沒有這樣輕鬆。機械身軀非常輕盈,穿上女服,驟眼亦看不出破綻,但是許弄潮眼神中深深悲哀使石丙傑覺得手術並未成功。他同看護說:「著許小姐一星期回來看我三次。」 「可是許小姐已能運作身軀。」 「是嗎,」石丙傑凝視病人,「她並沒有當它是自己的身軀。」 許弄潮回答:「給我多一點時間接受它亦是公平做法。」 石丙傑握住她的手,「讓我幫你。」 許弄潮一震,手沒縮回來。 「石醫生,」看護提醒他,「你的假期下禮拜開始。」 「取銷假期。」這個時候,許弄潮的學生一湧而入,手持鮮花手風琴,大唱大叫,接老師出院。由此可知,假如沒有家,也必需要有事業,否則一個人就沒有身分。 「許小姐身段比從前好多了。 「她如果再疲勞轟炸我們,只怕大家要吃不消。」 「作弊一定瞞不過她的法眼,慢著,眼睛還是原來那雙吧。」 石丙傑駭笑,他實在不知時下的年輕人已經口沒遮攔到這個地步。 由此可知許弄潮的形象是多麼親切。 只聽得她輕輕說:「我只剩下一個腦袋。」 石丙傑脫口安慰她:「你已比許多人好,許多人根本連腦袋都沒有。」 不知憑地,他忽然想起女友曼曼,立刻慚愧地別轉了頭,大氣不敢透一口。 同一個人在一起,必須全心全意愛護那個人,否則就是出賣了那個人。 他已經不能忠於曼曼,這段感情,實在不宜再拖,他必須找機會表態,儘量妥善地結束它。 石丙傑黯然。 終於要攤牌了。 當下他把許弄潮送到門口。 一路上故意跟在她身後,留意她的舉止,她把四肢運用得良好,但是技工們說得對,911型沒有女性特徵,故此許弄潮的步伐爽脆磊落,並非婀娜多姿,不過可能更適合許弄潮的性格。 她上車時抬起頭來看住醫生,欲言還休。 石丙傑說:「努力前面,忘記過去。」 有時候陳腔濫調最最管用。 許弄潮登車絕塵而去。 石丙傑回到會議室,翻翻覆蓋在螢幕上觀看當日火災意外片斷。 這次他有新發現,他留意到許弄潮當日雖然穿著寬鬆便服,但掩不住她原有玲瓏的曲線。 石丙傑低頭太息。 「當心。」 是師傅來了。 孔令傑坐在徒兒身邊,拍拍他肩膀。 石丙傑關熄電視,低聲說:「這不是當心可以預防的事。」 孔令傑看牢天花板,「我一直沒有同你說過,我年輕的時候,也曾經愛上一位女病人。」 石丙傑聳然動容,跟隨師傅多年,從未聽他提過私事,這難道就是他終身不娶的原因? 「我用盡全力為她醫治超過一年,她終於不治,這件事在我身上造成一道自頂至踵,永遠不愈的傷痕。」 石丙傑一聲不響仔細聆聽。 「真可憐呵,臨終那刻,她輕輕握住我手,依依不捨,我一直沒有忘記那鹿般大眼中留戀之情……丙傑,聽我的話,工作與感情不可混淆。」 孔令傑聲音十分平靜,到底已是那麼遙遠的事了,但是石丙傑聽了,卻雙眼潤濕。 「要愛,挑一個健康的對象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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