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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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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也從未稱讚過我一句半句。」 「不能置信。」 「你是第一個背我上路的人。」 「可舒服?」 「沒話講。」 「所有經濟不能獨立,倚賴他人維生的人,都是被背著走的人。」 「應該比雙腿走路開心得多。」 「不見得,身不由主,有時也很痛苦。」 他開始往海邊走去。 她倒是不在乎,仍然閉目享受。 越走越深,海水已齊膝,他還沒有停,漸漸,她的腳也落在水中。 她仍然不介意。 他問她:「你不怕?」 「怕什麼,既然騎在人家肩上,去到哪裡是哪裡。」 年輕人忍不住笑了,調頭走回岸上,把她輕輕放下。 「緣何回頭?」 他笑得極其簡單:「海水污染。」 她笑不可抑。 即使是買回來的快樂也是實實在在的快樂。 她溫柔地說:「改天我們出海到深水處。」 他說聲是,「我去租船。」 「我有一隻船。」 「有名字嗎?」 「艾蓮。」 「我以為這是一個假名。」 「那是家母的英文名。」 原來如此。 他們終於回到市區。 中飯時喝過一點酒,再加上陽光海浪影響,年輕人伏在沙發上睡熟。 醒來之際,已過黃昏。 他叫她名字,無人應,他站起來找她,發覺她已離去。 廚房內一台小電視機正在播放節目。 他斟一杯熱茶,眼睛瞄到屏幕,頓吃一驚。 只見熒幕上接受訪問的正是導演。 她笑吟吟,穿華麗套裝,翹著腿,有問必答。 年輕人扭高聲浪。 這訪問節目還設有現場觀眾席,觀眾可隨意舉手發問。 年輕人愣住,真沒想到社會風氣開放到這種地步,他倒是要看看問的人怎樣問,答的人如何答。 太精彩了,從前見不得光的人與事現在統統在大光燈下顧盼自如。 只見一個衣著樸素的家庭主婦問:「你不覺得做你那個行業傷風敗德?」 只見導演仍然笑吟吟:「可是,一個人總得找生活,我難道去求親靠友不成。」 那家庭主婦板著臉:「你可以到工廠去做工。」 導演也正經地答:「沒有工廠要我,我一家連父母弟妹共八人,生活費龐大。」 「那麼說,」那位女士咄咄逼人,「你是貪慕虛榮。」 「話不可以那樣說,種種職業,總得有人來做。」 年輕人看到這裡,嗤一聲笑出來。 呵,沒想到導演轉到幕前一樣行。 主持人出來排解糾紛,導演得以婀娜地下臺。 年輕人忍不住關掉電視。 他搖搖頭,貪慕虛榮。 是,導演、博士、他、安琪、王妃……這一干人全部不甘貧窮。 放著工廠的工不做、公路車不乘、廉租屋不住,情願選擇做社會的寄生蟲。 無恥到極點。 可是很少人會天真似那位主婦那樣,還有是非黑白之分,年輕人平時得到的,以羡慕的眼光為多,他穿得好吃得好,又有節蓄傍身,女朋友雖然年紀稍大,可是高貴優雅,出手大方,他不覺得太過不妥,也就生活下來了。 沒有,他也沒有到工廠去找工作。 無此可能,現在他穿的白襯衫都好幾千塊一件,一買便一打,工廠東主都不可能穿這種衣服。 他歎口氣。 窗外海浪沙沙聲,抑或只是他的想像? 忽然之間,年輕人察覺得到,他公寓門外有人。 他輕輕走過去,驀然拉開門。 門外站著的是謝偉行。 「又是你!」有完沒完。 謝偉行揚揚手,「別這樣說我,我來找母親。」 「她不在這裡。」 「去了什麼地方?」 「你不以為我有資格管她吧。」 她今日沒化妝,頭髮束腦後,白襯衫,藍布褲。 「我要回北美去了。」 年輕人看著她,「這是何必呢,每次回來,都得狠狠地鬧。」 她頹然。 「進來坐。」 「你告訴我媽一聲,我晚上八點飛機。」 「還有時間,進來坐一會兒。」 她扔下手袋坐下,像個小學生等著聽老師教誨。 「肚子可餓?我正預備做面。」 「試試看。」 年輕人自冰箱取出雜絲冬菇絲調味,不一刻做好香噴噴一碗面,還窩了一隻蛋。 「我知道,你想籍劣行為吸引父母注意,可是?」 謝偉行瞪他一眼,「才不是,我做壞事是因為做壞事樂趣奇多。」 這倒是很老實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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