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家的女兒(50)_亦舒

五十

　　他攤攤手，「我都沒有女朋友了。」

　　夏雨與他凝望片刻。

　　香圃吃驚，他倆怎麼產生如此濃厚感情，兩個不同世界的人，目光凝至，一觸即發，氣氛緊張。

　　香圃忍不住拉一拉夏雨。

　　這時保羅剛剛踏前一步，香圃拉得更緊。

　　碰巧酒吧員工出來喚人：「保羅，保羅。」

　　香圃一把將夏雨扯開，上車，大力關門，喘氣。

　　直至抵達家門，兩女均未說話。

　　香圃吃驚：已婚的夏前輩居然失態；啊，她對她失望，香圃更加警惕，女子，到了五十歲還得在這關節謹慎行為。

　　她把夏雨送回家，說聲再見，加一句：「程先生可是今夜回轉」，便告辭駛走車子。

　　一言提醒夏雨。

　　她把結婚戒指轉動一下，聞一聞衣袖，又是一陣煙酒味，連忙洗頭淋浴更衣，喝一杯咖啡，查過飛機抵達時間，從容出門接程鄉。

　　夜半駕車別有一番滋味，夏雨的心靜下來。

　　沒想到淩晨兩時接親友的人還那麼多，夏雨擠到前頭，站頭排。

　　身邊一個中年太太輕聲問：「接男友？」

　　她回答：「丈夫，你呢？」

　　「孫女。」

　　「好福氣。」

　　「你也一樣。」

　　真的，除非有什麼大事發生，否則，餘生得以這個人為重，處處照顧到他的感受。

　　中年太太的漂亮小孫女先出來，歡天喜地與阿嬤擁抱著離去。

　　又等片刻，看到程鄉疲倦地手提行李出關。

　　夏雨大力揮舞雙臂，他看到了她，倦容一掃而空，五官往上提升，雙眼忽然有神，一臉歡喜，走近妻子。

　　嘴裡卻說：「你怎麼深夜獨自跑這麼遠？我一個人回家省事。」

　　夏雨過去緊緊擁抱他。

　　「可是掛心工作？告訴你好消息，許導演下月初便可回來拍攝，子文還答應不剃腋下汗毛，嘩哈，已可預知有驚人效果。」

　　夏雨輕輕說：「這個廣告，越猥瑣越好，去到盡頭，便成為藝術。」

　　走到車邊，夏雨仍把程鄉抱緊緊，程鄉亦有同感：「一日不見，如隔三秋。」

　　上車後，程鄉駕駛，夏雨忙不迭把廣告即將成功拍攝的好消息知會每個同事，把她們自好夢裡叫醒，名正言順，騷擾她們。

　　但是她們卻與夏雨一樣，半夜三更，仍未就寢：一個在聽音樂，一個在設計構圖，另一個還在街上。

　　大家聽到消息，均歡呼不已。

　　從前的女兒家，當然不是這樣自由自主。

　　可是，自古迄今，命運還是握在自己手裡。

　　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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