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某家的女兒 | 上頁 下頁
二十四


  「好奇殺死貓。」

  「親眼看見會死心。」

  這時翩達用手拉著夏雨衫角,似懇求一粒糖的孩子。

  「只此一回。」

  翩達鬆口氣,把男友資料交夏雨。

  信封裡有年輕男子近照,沙士堅西裝筆挺,略嫌窄身,一看就知道是湯福特作品,這男子愛時髦喜炫耀,一切走在尖端,他叫彼得。

  比起這名彼得,程鄉可算是一顆寶石。

  夏雨微笑,可愛的老好程鄉。

  夏雨當然完全不贊成翩達做這件事。

  但是到了晚上九時左右,她換上一襲黑色裙子,陪翩達到香格里拉探路。

  翩達打扮得花枝招展,臉上卻凝重灰暗。

  「你怎麼知道彼得會在八點半出現?」

  「九時半有一場精彩演出,然後,就要到十二點三十分,他第二早要上班,一定不會在午夜場出現。」

  「這叫什麼,知彼知己,百戰百勝?」

  「夏大姐,別揶揄諷刺嘲弄戲謔小妹好不好,針不刺到肉不知痛。」

  「我才不做這種喪盡自尊之事。」

  終於來到酒吧門口,客人不算太多,可見生意難做,夏雨忽然想起洪日,她生命最後幾年,就是在類此場所打滾。

  保鏢守住門口,看到女客,立刻走近,上下打量,高大英俊的他一看就知道是個混血兒,一雙大眼睛像會說話,他笑說:「小姐,星期三才是女士之夜,入場與第一杯酒免費。」

  夏雨看著他,這樣說:「我們特地於今晚來參考著名舞蹈。」

  「唷,小姐,門券已經五百。」

  「我們不介意。」

  「可別在場內亂走,如果有人騷擾,高叫一聲彼得,我立刻趕到。」

  夏雨不禁好笑,他也叫彼得。

  彼得吩咐侍應生幾句。

  豔舞場在地窖,狹窄樓梯一步步走下,夏雨心想,火警時不知怎麼辦。

  她倆被安排在後座小桌子,上身幾乎赤裸女侍應走近問喝什麼,她們要啤酒。

  舞蹈已經開始,圓形舞臺上有兩名女郎四肢糾纏,表演冶豔姿勢。

  地窖燈光幽暗,圍牢舞臺邊的男子目光炙炙,盯著光致的手臂大腿,全神貫注,恐怕連自己姓名也已忘記。

  翩達逐張面孔審視,一邊喃喃說:「猥瑣,醜惡,叫人作嘔,不知有何好看。」

  全場查遍,又問女侍:「可有小房間私人表演?」

  女侍答得妙:「我們不是色情場所。」

  翩達放下心來,「彼得不在這裡。」

  夏雨沒有回應。

  「我們到壁球場去看看,莫冤枉好人。」

  夏雨呆呆坐著。

  「夏大姐,走吧。」

  夏雨看到一張熟悉面孔。

  那是她從前男友郝風。

  郝風把一迭鈔票像扇子般在台邊排開。

  那兩名裸女舞近,反身,拱腰,直到頭頂碰到地板,用嘴含起鈔票,收到腰帶裡。

  郝風看得津津有味,根本不覺熟人近在咫尺。

  翩達拉起夏雨,「走吧。」

  夏雨輕輕回答:「是,是該走了。」

  到了門口,冷風一吹,夏雨垂頭。

  那保鏢訝異,「兩位小姐這麼快走?好戲還在下場呢。」

  翩達丟下一句:「齷齪到極點。」

  保鏢呵呵笑,「越肮髒越好。」

  翩達拉著夏雨逃離香格里拉。

  夏雨快快跟翩達上車,一語不發。

  「我們到壁球場去。」

  夏雨靠在車窗上,剛才,郝風醜陋猥瑣一面,表露無遺,他雙眼像是發出綠油油幽火,可怕!

  儘管分手已近一年,夏雨還是打一個冷顫。

  原來她有預感,知道這個人不妥,不,不,不是好色,人類好色貪財,那是天性,而是郝風把女性當作物體,像一部汽車,一套球棒,喜歡之際擁在懷中,厭倦之際一手撥到垃圾桶。

  他目光裡的冷酷,叫人害怕。

  智慧長輩警告:萬物之靈有第六感覺,若果潛意識覺得某人某事不甚妥當,就該退避,黑暗的巷子、不羈的人物,離得越遠越好,不必挑戰自身的膽識。

  「夏雨,為什麼不說話,可是我得罪了你?」

  「別多心。」

  翩達把車子駛近健身院,剛停好,說巧也真巧,正好看到那彼得背著運動大袋出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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