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某家的女兒 | 上頁 下頁


  「你不講理,我沒說要結婚,更沒想過生孩子,放我下車!」

  這時郝風忽然出手,重重摑夏雨耳光,打人!

  這一記重重打在夏雨臉上,麻辣刺痛,接著,嘴角與鼻子都流出血來,夏雨呼吸困難,掩住胸口。

  郝風也呆住,在避車處停下車。

  夏雨一語不發。

  「對不起小雨,對不起。」

  呵,這種事越早發生越好,早些還來得及。

  這麼巧有輛空出租車經過,她截住它回酒店。

  郝風呆立路邊,一聲不發。

  回到酒店,幸虧房間未退,夏雨連忙洗頭沐浴。

  聖泰來看她,「怎麼又回來了?」

  一看,嚇大跳,夏雨半邊臉腫起,五指紅印清晰可見,視網膜受擊,現出血印。

  聖泰氣不可忍,連忙取出手機,拍攝夏雨傷勢,咬牙切齒,「這小子,我要他不得好死。」

  倘若再大力些,把夏雨推撞到硬物,豈非鬧出人命,接著如何,毀屍滅跡?想到這裡,聖泰寒毛豎起,這不就是垃圾箱焦屍的命運。

  她把夏雨抱在懷裡,「不怕,不怕,有我們在。」說著,自己先嚇得流淚。

  接著,酒店醫生上來診視。

  「可要報警?」

  「我不小心在浴缸地下滑一跤。」

  醫生只說:「你已成年,要自己當心,社會不能緊貼保護,你若失蹤,警方要四十八小時後才予受理。」

  「明白。」

  醫生說沒有大礙,告辭離去。

  那天傍晚,由翩達護送夏雨回家。

  夏雨像回教女子那樣綁著頭巾,再加一副大墨鏡。

  翩達什麼都不說,一路上握著好友手。

  回到家,翩達看到郝風的車停在樓下。

  管理員上前說:「郝先生等了好些時候了。」

  「人在哪裡?」

  「在夏小姐門口。」

  「下次不准他上去。」

  管理員意外,連忙說是,心中惋惜,好好一對,又要拆散,年輕男女真是任性。

  翩達說:「我上去同他說幾句,他若接受,最好不過,若否,只得報警,你在車裡不要走動。」

  夏雨點點頭,頭巾墨鏡下看不到表情。

  翩達由管理員陪著走到樓上,看到郝風坐在門口,他也憔悴不堪,看到翩達,急問:「小雨呢?」

  「郝風,這不是時候,她在氣頭上,你別纏擾她,先回去,過些時候再說。」

  「我實在無意。」

  「無意才可怕,在你潛意識中,女人個子小,腦筋差,同小孩一樣,必要時可用武力鎮壓,叫她害怕臣服,這並非一個好人做的事。」

  「我願意道歉賠罪。」

  「你若真有悔意,請馬上離開,若非夏雨聯絡你,請不要出現。」

  「我──」

  「請勿認為女子小題大做,垃圾箱裡焦屍就是因為大意才死於非命,走吧。」

  郝風垂頭喪氣離去。

  翩達連忙接了夏雨回家。

  夏雨說:「真沒想到回自己的家也要心驚膽戰。」

  「你在家休息幾天,我們輪流探訪。」

  夏雨整晚頭昏腦脹。

  可是這一巴掌摑醒了她:兩個價值觀完全不一樣的人走在一起沒有前途。

  半個世紀之前,女子直接從父母家走入夫家,二十五年前,女子先到社會工作一段日子,再挑選配偶,組織小家庭,到了夏雨這一代,最要緊是找一個心思相通,彼此欣賞的伴侶。

  郝風條件再好,卻不是那個人,他們之間齟齬甚多,那意思是,他漸漸看不到她的優點,專門挑剔他眼中的缺點。

  第二早,夏雨的臉更腫,而且部分紅塊轉為青紫,有點可怕。

  她決定上班。

  同事頗為意外,但看她精神不錯,亦感安慰,立刻分配工作。

  「分手宣言今日刊登出來,各界反應不錯」,「說字裡行間隱約透露傷感無奈」,「做得好」。

  中午夏雨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喝熱牛乳,唇角腫裂,張嘴有困難。

  妮娜進來,「找到兇手了。」

  「是誰?」

  「正是洪日此刻的未婚夫王柯,警方已在出入境記錄查到他潛往濠澳,他有一個妹妹住該處。」

  「抓到人否?」

  「正逐家逐戶親友搜查。」

  「害人害己,禍延三代。」

  「警察像天兵天將,務必把他揪出。」夏雨嘴唇腫起,說話也含糊不清。

  夏雨希望妮娜把故事說下去,但她卻說:「我約了人,下午再見。」

  夏雨只得伏在辦公桌上休息。

  這時,有人找夏雨,接待處早獲通報,閒雜人等不准放入內,「你先坐外邊,她也許出外午膳。」接待員急急找到聖泰,「大姐,你出去看看。」

  聖泰讀過如此真實新聞:女子要與丈夫離婚,那丈夫心懷不忿,持槍闖入她工作地點,開火,殺四人,傷四人,然後吞槍自殺。

  聖泰一看,原來是周子文的秘書程鄉,所有事均由此子惹起,「你來做什麼?」沒好氣。

  「子文稱讚你們做得好,叫我送杯糕上來道謝,夏雨可在辦公室?」

  聖泰忽然鼻酸,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訴程鄉。

  她展示手機裡夏雨受傷的照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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