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某家的女兒 | 上頁 下頁


  「紋身人與你同去?」

  「我倆拍檔。」

  「健身院呢?」

  「生意不大好,結業。」

  小小啊一聲。

  「別忘記與我聯絡。」

  洪日表姐走了不久,一日,在街上某名牌店櫥窗外,有人叫她:「小小小姐是嗎?」

  小小抬頭,啊,是熟人,她仍然記得這個叫袁叔的演藝經理人,他笑容和氣,身體語言也好,站遠遠,雙手插大衣口袋。

  小小笑,「袁先生你好,我是妮娜。」

  「中學畢業沒有?」

  「不學無術,已是大學二年生。」

  「仍對客串一個角色沒有興趣?」

  「我長得不夠突出。」

  「但是人人削尖面孔大眼珠高聳鼻子,你圓圓兩腮圓圓眼睛特別搶眼。」

  妮娜只是賠笑。

  袁先生再一次給她名片。

  「你表姐好嗎?」

  他還記得洪日。

  「她在拉斯韋加斯發展。」

  「嗯,改天一起喝茶。」

  妮娜朝他點頭,擺擺手,走開。

  年輕的她吐吐舌頭,街上老有這種人問女孩子可願試鏡,越斯文越叫人警惕。

  不久,另一個表姐醫科畢業,妮娜的心思轉移,啊,多麼神氣,往醫院實習救人性命,真是世上最高貴工作,怪不得受人景仰。

  大人說:「你也可以嘗試啊妮娜,家裡必定支持你。」

  但妮娜始終不過是中人之姿,商科畢業,便到愛司公共關係工作,一直做到如今。

  故事說到這裡,天色已暗,一抹橘紅夕陽,襯紫色雲層,美得叫人嘆息。

  她倆在自助菜桌上挑些蔬果。

  馬利亞走近,「酒保調得一手好雞尾酒。」眨眨眼。

  夏雨看過去。

  沙灘櫃檯旁站著英俊調酒師,赤裸上身,胸肌好不漂亮,他只穿一條大花低腰短褲,臍下U形肌肉明顯可見。

  馬利亞問:「那條肌肉叫什麼?真好看。」

  夏雨脫口而出:「阿波羅腰帶。」

  「你怎麼知道?」

  「那是要在健身室練得很辛苦才掙得的成果。」

  「你看他舉高手搖雞尾酒的姿勢,那腋窩多動人。」

  泰微笑,「馬利亞同我一樣,看肉不看人。」

  夏雨輕輕說:「你會找一個文盲做男友?」

  「咄,學問我自己有。」

  翩達說:「那不行,說什麼。」

  「聊天找你們。」

  妮娜把夏雨拉到一旁。

  這時太陽完全落山,天空變成淺藍。

  「我累了,要休息,」夏雨說:「你別想太多。」

  「心裡已舒服得多,謝謝你的耳朵。」

  換一張更舒適的床,但是並沒有叫夏雨睡得更穩。

  郝風的電話追到,「真想你。」

  「有嗎,那多好。」

  「奇怪,從前不會牽記女性朋友,來了就來了,去了就去。」

  「你不必向我招供。」

  「你可有對我念念?」

  「我難得放假。」

  「同一班女同事在一起不外嘰嘰喳喳,平時一天見八小時還不夠嗎?明午我來接你回家,我們還有一天可以在一起。」

  郝風講得有些道理,夏雨笑,「我要休息了。」

  第二天清早,趁眾人尚未起身,夏雨到早餐廳取一杯熱茶,往沙灘漫步。

  許久沒有這種閒逸感覺,百分百覺得靈魂與肉體和平共存。

  她看到一對年輕男女在樹下擁抱憩睡,為幕天席地作出注解,也不怕受風寒,想必是昨夜醉酒,那女子長鬈潮濕頭髮像海草一般誘人。

  夏雨心內羡慕,但實在無膽效法,年紀與體力都不一樣了。

  站著留戀風景,一直不願離開。

  夏雨聽見身後輕輕腳步聲。

  她驚喜,沒想到郝風來得這麼早。

  她輕輕說:「很殺風景,氣象報告說會下雨。」

  身後的聲音這樣回答:「下雨也有情趣。」

  不是郝風。

  夏雨尷尬得不得了,連忙轉過身,看到一個陌生年輕人。

  那男子並不客氣,上下打量她,「你是夏雨小姐吧?」

  夏雨點頭,「哪一位?」

  「問得好,小人是周子文的秘書程鄉,夏小姐你記得周子文吧?他聘請貴公司撰寫一封啟事,」他自口袋取出兩頁紙,「一天之前我方收到兩封草稿,一封平淡,另一封詼諧,叫我方為難,不知哪張為實,故子文派我來問個究竟,是哪位大師傅把他悲情告示寫得如此趣怪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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