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亦舒 > 某家的女兒 | 上頁 下頁 |
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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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雨重新再寫:「當年兩心誠意,今日化作飛灰,愛念驟逝,忍痛分手……」 聖泰搖頭,「你還需悲痛些。」 夏雨問:「我期待週末度假。」 「快了,明天就是。」 「我得知會郝風。」 「啊,事事都得告訴他。」 夏雨也懊惱,「針無兩頭利,有男友有得煩,買十塊錢臭豆腐也得諮詢,不然就是有欠尊重,不瞭解民意。」 聖泰大笑。 郝風得悉後詫異,「都在本市,算什麼度假?要去去遠些。」 「不行,五個人一起告假,人事部必然不批。」 「純女班?」 「你想參加?可是要脫光衣裳做按摩的唷。」 郝風說:「為什麼如今女性說話同男人般猥瑣?」 「因為女性工作同男子般辛苦。」 「婚後你在家休息學斯文。」 之後,他又打聽女友什麼時候去、哪個時候返、住酒店哪間房,囑她帶著電話,看牢牢。女子,他想天性泰半軟弱虛榮,易遭引誘生腐。這一代受過高等教育,算是好些,然而,仍須男性努力守護。 下班時分,翩達問:「妮娜呢,怎麼不見人?」 「也許老闆叫她。」 「陳情書寫好沒有?」 夏雨遞上。 「又太平淡了,不夠悲壯。」 「天分及學識所限,只能這樣。」 「加一句『我不擅長把失意悲痛全放在臉上,請各位原諒』。」 「我的天。」 「回去休息,明早出發。」 那晚,郝風好奇問:「一班女子在一起,說什麼?」 「哪間酒館的酒保體格真英偉之類。」 「夏小雨!」 「為什麼不呢,有一首歌這樣說:『我們生為不幸的一群,we girls, just wanna have fun』。」 「女人真奇怪。」 她不怪他,做男人真開心得多,頭腦簡單,要求單一,又不必經生育之苦。 半夜,郝風回家,夏雨改妥最後一稿,發電訊出去,給當事人過目。 第二早,她換上運動衫褲,在樓下等車來接。 對街有檔早餐小販,她過去詢問:「賣什麼?」 「燒餅油條粢飯。」 夏雨大喜,「每樣五份。」 大姐聖泰開著七座位車駛至,笑說:「天啊,我正想趁這週末餓肚減肥。」 「為什麼每個女人都覺得自己太胖?」 嘰嘰喳喳說起來。 夏雨留意到只有妮娜垂頭不語。 夏雨用手肘推她一下。 妮娜說:「給老頭子說了幾句。」 「這些年我們都練成犀牛皮,只除你。」 抵達目的地,已彷佛逃出生天,夏雨看到奧林匹克尺碼暖水泳池,連衣帶人跳進,遊了三個塘。 服務員笑著遞過浴巾,「幾位小姐做全身按摩可好?」 大家連忙歡呼。 一人一間精緻按摩室,新鮮花香,躺得舒服。 夏雨唷唷連聲:「左肩……是是,低一些……近腰,啊……好不酸痛,先敲幾下,」語氣如老太太,惹笑,「肌肉都打結,廿四∕七一個姿勢,佝僂在桌前,縮著肩,低著頭,為五斗米折腰,」說到淒涼處,幾鼻酸,「將來訂一副S形棺木才裝得下。」 服務員連忙說:「夏小姐,快別那麼說,聽了傷心。」 這時有人敲門。 「誰?」 「妮娜,可以進來嗎?」 「你要陪我?一起好了。」 妮娜輕輕走進,掩上門,「我想你陪我坐蒸氣間。」 「我吃不消那股熱氣,你有話,在這裡說。」 服務員識趣,「我去替兩位拿茶點。」 夏雨問:「什麼事,大家商議,三個臭皮匠,一個諸葛亮,別憋心中。」 「我怕你們看不起我。」 「誰敢,有我。」恐怕又與男友有關。 「夏雨,你知道那件垃圾箱案子。」她眼睛先紅起來。 「啊,你也覺得物傷其類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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