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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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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比你略好,我的面孔不為人認識。」 她接下去,「所以才瞞了我一天。」 我苦笑。 「你放棄承繼權的消息佈滿所有華文報紙,」美琴說:「每一段消息我都有拜讀。當時我心想,怎 會有這樣一個人?沒想到不但遇上了他,而反還為他留下來。」她神色有點靦腆,極其可愛。 我倆真是同病相憐。 我說:「祖父產業分兩份,父親與叔父各占一份,叔父一系在過去廿年來逐漸衰敗,有權無實,父親退休,要我上臺,股東乘機要逼我叔父下臺。我同叔父感情好得不得了,事實上我像他多過像父親。我能這麼做嗎?當然不可以,與律師會計師商量過,唯一可行之法便是退出。」 美琴靜靜的聆聽。 「到了這裡,」我說:「我才發覺沒有紛爭的世界是多麼可愛,樂不思蜀。」 「但是鬧出那麼大的新聞,不影響家族名譽嗎?」 「現在也無所謂,大報也不敢指名道姓,不是用諧音就是空一個字,至於小報黃綠雜誌只好置之不理。不然還能告他們不成?何苦跟無聊的人結這種怨。」 「你父親不生氣?」 「不氣,我們整家人的特性便是遊戲人間,父親笑說:「大抵我們楊家可算是名人了,不然哪來這麼多花邊小道消息。」」。 美琴但笑不語。 「你也是呀,如果你不紅,誰來造你謠尋你開心,他們還不幹呢。」 「你倒明白我的苦樂。」她有感動的成份。 我開玩笑:「報上說我有隱疾,所以不能承繼楊家的產業,你不怕?」 美琴笑,「報上說我結過三次婚,有個兒於已經十八歲,養在美國,你又不怕?」 我喃喃道:「有些人還說我生癌,不久人世。」 「那還不算厲害,有謠言說我已經死在東南亞。」 我吐吐舌頭,「真有他們的。」 美琴說:「想下去真不能一笑置之。」她有點光火。 我詫異,「為什 不?你一定要維持風度,想想歐洲的皇室都要身受其苦,你會好過得多。」 她說:「別讓這些事妨礙咱們的樂趣,今天打算怎麼過?」 「今天?今天恐怕要跟我大姐一起過。」我苦笑。 美琴笑,「看樣子我來得不是時候。」 「正是時候;」我說:「正好趁機會與我家人熟稔。」 「他們可難相處?」 「絕不。」我說的是實話。 美琴仍然猶疑,大概她以前有太不好的經驗。 「而且我的事,純粹是我自己的事,」我說:「我不是家庭的奴隸。」 她略表猶疑,但畢竟是個有果斷的女性,未來掌握在她自己雙手,立即釋然。 當日中午,我與大姐開談判,美琴旁聽。 父親差大姐來講條件,叫我回去,公司暫不分家,他延遲退休,以免家族決裂,同時決定把股權買回來。 大姐一向是父親的左右手,一邊講大事,一邊並沒有冷落美琴,密不通風的招呼著她,真能幹,比我強一百倍。我感喟,誰說生女兒不好? 大姐最後說:「你也該回家了,父親掛念你。」 「好好,同你一起走。」 「我?好不容易收拾東西來到這裡,怎麼回去?我明天轉道到巴黎。」 我向她䀹䀹眼。 大姐咕噥,「這裡有什麼好?幾條破柱子,一個海,太陽曬得眼睛都睜不開來,悶死人。」 我忍不住笑。 「你這狗頭,笑什麼?」大姐責問。 一點詩情畫意都沒有,大姐是那種住在巴黎四年也可以不進羅浮宮的人,然則有什麼損失呢?當事人無知無覺,我悵惘的想:她致力做著名的楊大小姐就可以了。 大姐仍然沒把美琴認出來,她交待清楚後揮揮手回酒店房間去。 我同美琴約好:「明天你去洛杉磯,我回家,五天后我來找你,把電話號碼及地址通通交給我。」 她不響。 「遲疑什麼?」 她輕輕說;「何必拖一條尾巴?」 這要緊關頭不能放鬆,我立刻說:「今天已經是個尾巴,一人走一步,我決定的事很難反悔,反正大家都是小報上出鋒頭的人物,半斤八兩,什麼地方去找一個天涯淪落人?」 她抿著嘴笑。 「既然叫我遇上了你,」我說:「至少可以做朋友,別害怕,我也不是贊成盲婚的人。」 假以時日,她會發現我的好處。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。 黃昏時大姐問我:「那位小姐是高美琴不是?」 我說:「你知道了?」原來她水仙不開花。 「人家跑到這麼遠來渡假,就是不想被人認出來,你偏去相認,多沒禮貌。」 她真會替人著想,我很感激。 大姐問:「會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?」 「有。」我喜不自禁。 「恭喜。」大姐也笑,「我們可不用擔心了。」 「然而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,她也是嚇怕了的,不知道追她的男人是為她名氣還是為她錢。」 「怕鬥伯,你只有比她更怕,結果兩人可以完全放心來往,反正旗鼓相當。」 我笑。 送美琴上飛機的時候,遇見華人,已在向我們指指點點。 這是開始,以後還有得瞧呢。 以毒攻毒,我與美琴都可以做得到置之不理。 我對我們的前途表示樂觀。 「記住,」我說:「過幾天我來看你。」 「別等我找上門來。」她說。 我們相視而笑。 (完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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