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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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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算是有禮貌,好不容易等到關上門才呼叫:「總共兩個!」 餘芒瞪她一眼,「噓。」 小薛有不可抑止的興奮,「可見江湖上人統統走眼。」 餘芒問:「他們怎麼說我?」一定不堪入耳。 小薛笑嘻嘻,沒敢招供。 是該去教書,老師地位至尊無上,誰敢閑言風語。 「喂,你喜歡誰多一點?」 「真的要我挑?」餘芒問。 「噯,只能愛一個。」小薛一本正經凝視餘芒。 餘芒慢條斯理答:「希治閣。」 小薛一聽,馬上洩氣。 余芒自覺經已戰勝這個鬼靈精,哈哈大笑。 半晌才說:「你看我多沒心肝,電影不賣座,還這麼高興。」 「什麼啊,票房經已反彈,在此淡季,真真不錯,不叫老闆虧蝕,又過足戲癮,夫複何求?」 餘芒怔住,這小妞,遲早非池中物,這樣能說會道,但願伊之文字也有這個水準。 只見小薛攤開筆記本子,「我們講到第三部。」笑眯眯地說。 餘芒從不質疑題材,只檢討自己功力,「第三部,女主角邂逅第一男主角。」 小薛抬起頭,「怎麼樣愛上的?」 「你是編劇呀。」 「給一點提示。」 餘芒想一想,不知如何開口,很難同這樣年紀的人談論到刻骨銘心,盪氣迴腸,他們只適應功利,無用即棄,依依不捨,是為老土。 小薛看到導演欲言還休,眼神略見迷茫,十分心動,試探地問:「花前月下?」 不不不,但,也許一場雨幫得上忙……編劇費真得要大幅增加,心中有意境是一回事,將之變為文字又是另外一回事。 餘芒用盡力氣譬喻給小薛聽,「是這樣的一種感覺:女主角與另外一個人跳舞,可是眉梢眼角,盡在男角身上,每個表情,每個姿勢,都為他而做,男角雖在遠處,一絲一毫都感覺得到,完全不能自持。」 小薛張大嘴,「好像是六十年代的感覺。」 「小姐,故事根本在四十年代發生,你還沒有同美術指導小劉談過還是怎麼的?精神集中點。」 小薛連忙是是是。 「第四部,她遇到了與她有身體接觸的另一位男角。」 小薛漲紅臉跳起來,「我不會寫這個。」 餘芒頹然答:「請放心,我也不會拍這個。」否則簡直是文武全才。 小薛大聲鬆口氣。 餘芒淨想要那個感覺:他變成她的麻醉劑,一刻不在,她似被掐住喉嚨,輾轉反側,漸漸什麼都不能做,他統共戰勝她的神智,她有說不出的痛苦,混然忘記這根本是一場遊戲。 而開頭那個好男人只能看著她瞳孔緩緩放大,慢慢醉死在她自己設的陷井裡。 小薛張大嘴,「原來我們要拍一部色情電影。」 「別高估自己。」 「只有這麼多大綱提示?」 「其餘都靠你了。」 小薛幾乎想伏在桌子上哭。 「頭兩場你寫出來沒有?」 小薛交上功課。 「兩星期後交初稿,有問題我們隨時談。」 「結局呢,結局如何?」 「結局嘛,」余芒踱步,忽而笑了,「慢慢再講。」 小薛看著她贊道:「導演笑起來好漂亮。」 「去吧,本子編不好,嘴已再甜也不管用。」 送走編劇,製片來了電話,報上最新票房數字,「口碑不錯,略見起色。」 餘芒自有她的豁達,早把這件事儘量丟在腦後,唯唯諾諾,處之泰然,把修養拿出來,拒做熱鍋上的螞蟻。 她披上新買的鮮黃色大衣,走了出去。 好似漫無目的,實際上完全知道要到什麼地方。 她再次到香島道三號去。 囑咐計程車司機在一旁等她。 餘芒抬起頭,看著小洋房樓上一扇窗戶,白色威尼斯花邊窗簾低垂,餘芒凝望良久。 她幾乎肯定這間屋子同她有親厚的關係。 半晌,計程車響一聲號,催她走。 餘芒低頭歎一口氣,正欲離去,忽然之間,小洋房大門打開,一位中年婦女走出來。 她細細打量余芒,餘芒亦在不遠處凝視她。 隔一會兒她問:「請問你找誰?」 餘芒答不上來,過一會兒她只得說:「我以前住過這裡。」 婦人笑笑,「小姐你必是弄錯了,我們是第一手業主。」 餘芒眼光離不開她。 年紀不小了,但身型絕不走樣,說一口標準普通話,容長秀麗的臉,象牙色皮膚,打扮時髦但恰如其分,年輕時一定顛倒眾生。 余芒的母親是一個平凡的家庭主婦,是以餘芒也一直作風樸素,此刻她心中想,母親是美婦,不曉得什麼滋味。 想深一層,她又失笑,美麗的母親當然生美麗的女兒,美成習慣,也就習以為常。 當下那位美婦人說:「你是余芒導演吧?」 餘芒有意外之喜,「你認識我?」 「昨晚我在電視上見過你。」 可見這大眾媒介真正厲害。 「你是來看外景吧?」 「呢,是,這間屋子很別致。」 餘芒希望她會破例請陌生人進去坐,但是沒有,她客氣地說:「失陪了。」 余芒向她欠欠身。 美婦進屋,大門輕輕關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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