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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去何處?」

  「去坐船吧。吃了睡,睡了吃,再好沒有。」

  「為什麼人家小女兒那麼聰敏?」

  「不知道,人家的屋子總是寬大通爽,人家的伴侶體貼溫柔,人家的孩子明敏好學,總而言之,無論什麼,都是人家好。」

  話剛說完,門鈴又響起來。兩老面面相覷,這像維元十七八歲之際,門鈴響個不停,外面站著靦腆的小男生,要求見王維元。

  他們打開了門,外面可不正站著兩個英俊的年輕人。

  一個活潑,一個文靜。

  那個文靜的年輕人卻先開口:「王先生王太太你們好,我叫許精神,這是我朋友陳祖苗。」

  王先生詫異:「有什麼事?」

  「是這樣的,」那斯文有理的年輕人十分謙遜,表達能力亦佳,「祖苗是那輛紅色保時捷的司機。」

  王太太啊地一聲:「原來闖禍的是你們。」

  陳祖苗說:「不不,不幹精神事,只我一人在車上。」

  王先生沒好氣:「為什麼兩個人一起來?」

  王太太代答:「是壯膽麼?」

  許精神鞠一個躬:「對不起,我們特地來道歉,祖苗不善辭令,找我幫忙。」

  「事實是這樣的,跑車內裝置有倒後紅外線探測器,那意思是,倘若司機一時不察車後有人或是其他物件,車子會得自動響號停車,因此,不致造成真正危險。」

  王先生臉色稍,「是麼,科技先進得很。」

  「可是,我們還是製造了不必要的恐慌,因此,誠心向王小姐道歉。」

  這時,陳祖苗走出門外捧進一株植物,那棵小樹足有四五尺高,甫進門,已經香氣撲鼻,原來樹上滿滿結著雪白的梔子花。

  王太太啊哎一聲,歡喜到心坎裡去。

  「這是誰的主意?」

  「我們向王小姐致歉。」

  「你們先前可認識?」

  兩個年輕人均搖頭。

  王先生說:「我女兒出去了,回來我會和她說。」

  那許精神立刻補上資料,「祖苗跟父母住三號。」

  王太太看著他,「你呢許先生?」

  「我將赴美國麻省進修。」

  「許先生讀哪一科?」

  「我讀生物化學,祖苗在祖父創辦的電子公司當營運總裁,他已有正當收入。」

  王太太笑出來,這位許青年努力硬銷他的朋友,十分可愛。

  這時傭人才斟出茶來。

  作一會,陳祖苗留下電話位址走了。

  王先生看著名片,「是鄰居,可算是門當戶對。」

  王太太叫傭人把花盆搬到露臺上。

  「你喜歡哪一個?」

  王太太毫不猶豫,「許精神。」

  「為什麼?他仿佛是副車。」

  「他比較有氣質,講話得體,彬彬有禮。」

  「女人都喜歡哄,我覺得小陳不錯,他有正當職業。」

  王氏伉儷咧開嘴笑了起來。

  這時王維元開門回來,看到父母看著她咪咪笑。

  「什麼事?」維元好奇。

  她摘下一朵梔子花在耳畔,聽母親把剛才的事講了一遍。

  維元在吃霜淇淋,聽到一半,銀匙掉在地上。

  「另外一個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叫許精神,穿深色便服,斯文儒雅。」

  維元丟下霜淇淋,立刻去打電話。

  維元照名片上手提號碼撥通,她找陳祖苗。

  她說:「我是王維元。」「誰?」對方一時想不起來,他那邊環境嘈雜。

  「那個拍你車子罵你混球的鄰居。」

  「呵王小姐,你好,你原諒我嗎?我答允以後一定小心翼翼。」

  維元才不與他談這個,「你的朋友許精神——」

  「他?他正要上長途飛機往美國,我們在飛機場。」

  維元有一刹那失落,她鼓起勇氣,「我可以與他說幾句嗎?」

  「當然,我把電話交給他。」

  維元提高聲線;「許同學,許同學?」

  那邊答;「我就是許精神。」

  就在這時,對方手提電話缺電,聲音失散,只餘電子訊號。

  維元大叫:「喂,喂。」

  電話已經斷掉。

  他說:我就是許精神,聲音相當寧靜愉快,這是好消息。

  看樣子,他適應得很好,他存活了下來。

  他那女友叫什麼?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明媚。

  這個許精神就是那個許精神嗎。

  維元睡著了。

  第二天一早,有電話找她,對方熟絡地說:「我在樓下等你。」

  維元很客氣地問:「呃,你是哪一位?」

  「我是陳祖苗,被你拍打的車子就在樓下,我願意再次挨駡。」

  「我十分鐘後下來。」

  清晨,站在紅色跑車旁的陳祖苗十分神氣,他這樣說:「人見人愛,車見車載。」

  維元沒好氣,但是讚美誰不愛聽,她剛想說話,卻聽見汽車收音機裡傳出悠揚的色士風樂聲,一個女歌手陶醉地哼:「我等不及擁抱你,雙臂圍繞著你,多久我等待,等著擁你入懷,我終於找到你……」

  維元聽得呆了。

  這輛紅色跑車似有獨立生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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