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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
  她用力把阿姨身軀扳過來,看真了,驚嚇非同小可,是媽媽灰白的面孔,五官扭作一團。

  豆苗一看那臉色就知道母親心臟出了毛病,她大喊:「叫救護車。」

  豆苗驚醒,自床上跳起來,不管三七廿一,披上外套,巴不得飛到母親身邊,她極速駕駛回娘家。

  周子允來開門:「豆苗,一大早什麼事。」

  豆苗拉住媽媽的手,一眼看到母親身上穿著那套粉紅色運動服,她遍體生涼。

  周子允說:「子駒邀我穿制服慈善步行,每公里籌千元,豆苗,你捐多少?」

  「媽媽不可去。」

  「什麼?」

  「媽媽,即時入院檢查心臟。」

  「豆苗,你是獸醫,莫把媽媽當畜牲。」

  「媽媽,我日後才與你討論這歧視問題,現在快隨我入院。」

  「豆苗,我家並無心臟病例,我又一向素食瘦削,我不怕,你別煩我,我要去參加慈善步行。」

  「我跟你去。」

  「這倒也是辦法,那裡還有一套制服。」

  豆苗套上制服跟著母親出門,阿姨看見她們母女,十分驚喜,三個女子一樣高大,穿同樣服飾,相當好看,立刻吸引到記者拍照。

  這次步行繞市立公園一周,並非競跑,不設時限,走到終點簽名,便算完成善舉。

  豆苗走到一半已經雙腿發軟,被母親與阿姨嘲笑,原來這兩老時時結伴運動,豆苗一下子給比下去。

  她咬緊牙關,藉看風景,四圍瞭望,走順了氣,反而覺得心身順暢。

  沒想到步行有這樣大益處,她們在柳樹蔭茶水站坐下喝杯檸檬水,休息一會兒。

  子駒說:「洋人叫柳樹為哭泣的柳,因為它多數近湖邊栽種,柳梢時時滴在水裡。」

  子允輕輕吟:「月上柳梢頭,人約黃昏後。」

  豆苗笑:「這便叫詩情畫意。」

  三個女子,沒有男伴,居然也這樣高興。

  這時天邊忽然轉陰,遠處先是電光霍霍,繼而轟轟傳來郁雷。

  子駒抬頭:「會否下雨?」

  「天文臺預測下午才有驟雨。」

  「那麼,我們快些走畢全程吧。」

  周子允痛惜女兒:「豆苗你回診所好了,我替你簽名,贊助你一千元。」

  豆苗抬頭看到天空陰霾密佈:「不,我陪媽媽走畢全程。」

  周子允微微笑摩挲女兒臉頰:「傻孩子。」

  子駒羡慕:「有女兒多好。」

  「現在生還來得及,很快亭亭玉立。」

  休息過後,他們重新開步,繞過人工湖,欣賞噴泉,子駒又說:「我最喜歡義大利小鎮中心廣場小小庇愛薩噴泉,人群在那裡打水、聊天、憩息、吃霜淇淋……」

  這時,周子允忽然站定不動。

  子駒問:「你看到什麼?」

  子允掩住胸口:「豆苗,這裡有點緊。」

  豆苗立刻扶母親在草地坐下,她取出電話召救護車,明確說出她們位置。

  子駒還在問:「豆苗,何需這樣緊張。」

  豆苗的臉色與母親一般灰白,她把媽媽的頭枕在膝上,緊緊摟著媽媽,像媽媽抱住幼年的她。

  救護車嗚嗚趕到,旁人圍攏。

  周子允還想掙扎,可是已經呼吸困難,被救護人員抬上車送走。

  步入醫院,豆苗已有預感,雙手掩住臉,眼淚自指縫流出。

  子駒輕輕斥責外甥:「快別這樣,你會嚇到母親。」

  豆苗覺得阿姨說得對,擦得眼皮紅腫。

  子駒歎氣:「這種時候,有個男人主持大局就好了。」

  話還沒說完,一個年輕男醫生出來問:「誰是周子允女士的親人?」

  豆苗連忙站出去。

  「周女士有三條血管百分之九十五栓塞,需立刻做搭橋手術,心臟病是女性第二號殺手,不可掉以輕心,這次萬幸發現及時。」

  子駒鬆口氣:「這麼說,我也得檢查一下。」

  豆苗萎靡無言。

  「請放心,手術相當安全。」

  子駒過去說幾句話。

  醫生自我介紹:「我是主診醫生李榛。」

  「我外甥是一名獸醫。」

  「呵,幸會。」

  這時,天空黑得像墨水般,大雨傾盆,看樣子,慈善步行非終止不可。

  豆苗聽見阿姨說:「豆苗幸虧你跟著來,如果只得我一個人,說不定耽誤時間,真是不幸中大幸。」

  豆苗不出聲。

  「子允平時一直素食,運動,早睡早起,不煙不酒,奇怪,誰會想到。」

  這時,豆苗忽然問:「阿姨,關於我身世,請問你,我可是一個領養兒?」

  子駒猛地抬頭,怒問:「你說什麼?」

  豆苗鼓起勇氣:「我是否親生?」

  子駒提高聲音:「你有懷疑?你覺得媽媽與阿姨待你不夠親愛?你有不滿之處?」

  「不不不,可是,阿姨,我記得小時侯你對人說過——」

  「我周子駒如果說過那樣的話,罰孤苦終老,我怎麼會講無稽之話?豆苗,你竟對我毫無信心。」

  「阿姨,真對不起。」

  子駒歎氣:「心裡有話,講出來也是好事,以免老悶著懷疑。」

  「是,阿姨,你說得對。」

  「什麼人造這種謠該罰中風倒地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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